次日一早。

乔南枝没有去地里，而是带着靖萱来到了王地主家的那一座宅子。

一进位的四合院，这是最小规格的四合院，不算太宽敞，已经挤满了人。

乔南枝一到，就有人愤愤不平的问。

“大人，昨天李大人说不给吃免费的粥了，您得管管。”

“就是就是，明明大人说过，十岁以下的孩子都是可以去那里免费喝粥的，他们居然不让喝，大人，打他们板子。”

到了现在，大家还认为是李谦取消了免费的粥。

也有可能是有的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如同他们知道父母这两天很忙，却故意躲出来躺着晒太阳是一样的。

“安静。”乔南枝冷著脸：“免费的粥并没有取消，只不过加了一些条件而已。”

“本官见你们手中都拿着小木牌，显然，李大人已经跟你们全部都说清楚了。”

“以后来这里上课的，才可以去喝粥，不来的，哪怕去了也没有粥喝。”

“大人，为什么呀？”

“说了免费的，居然还让我们来学，这和让我们去做工有什么区别？”

“就是，我妹妹还这么小呢，一个小丫头片子，四岁也要来学这里学，她能学懂什么。”

“你们也可以不来，本官并没有强制。”

平淡的声音让大家不敢再说话。

事实上，他们只是想要闹闹看，说不定大人就妥协了，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只要去排队就能喝粥。

而不是像现在，要来读书才能喝。

“都自己找地方坐，小的在前面，高的在后面。”

“今天给你们上的第一课不是认字，而是，我从哪里来？”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什么课？

他们不认识字，没那个条件，但对于读书的事也知道不少的。

去读书就是为了认字，为了学四书五经，明白大道理的。

我从哪里来？

这算什么大道理。

乔南枝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讲解。

她讲的很简单，从一个小蝌蚪进入母亲的身体里，到出生，抚养长大……

她会选这个作为第一节课，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个时代的父母，总会面临一些难以启齿的话题。

比如很多孩子会好奇地问，自己是哪里来的？怎么从妈妈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很多大人不好意思说，就会出现各种啼笑皆非的答案。

什么垃圾堆里捡的，家中狗生的等等。

乔南枝就是要让这些孩子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

其次就是强调母亲的孕育生产，带娃的辛苦，以及父亲养家的不容易。

这两天正是百姓们很忙的时候，家里懂事的孩子老人，基本都在家里帮忙。

能帮多少是多少。

能去县衙门口晒太阳的，都是一些没良心的。

所以乔南枝今天主要强调的是孝道。

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中午。

乔南枝停下话头，除了三四岁的那些孩子，大一点的几乎都是一脸意犹未尽。

他们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么来的。

有很多人都听哭了，原来生孩子那么疼，他们以前以为跟拉屎一样呢。

而且县令大人懂得好多。

“行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乔南枝嗓子有些哑。

接过靖萱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润润喉之后。

这才布置了任务。

“下午的时候不上课，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回家去跟自己的父母家人，还有那些没来的小伙伴。”

“把今天上课的内容告诉他们，本官是怎么讲的，你们回去就怎么讲。”

“现在都回去，认真听课的都是好孩子，晚上拿着你们的小木牌，继续去县衙门口喝粥。”

“明天想来听课的继续来，不想听的也不勉强，全凭自愿。”

乔南枝带着靖萱往外走，走到一半，说了句：“明天给我弄套桌椅放在这个四合院。”

今天站了一早上，腿都麻了。

回到县衙休息了一会儿，又去到陈员外家的那一座院子。

百姓们还是雷打不动的送来了一大堆没用的垃圾，这些东西中很难淘到有用的。

粮食几乎没有，倒是找到了不少的药材。

比如柴胡，石斛这些东西。

百姓都是当杂草拿过来的。

很可惜，乔南枝也仅仅是认识，知道这些东西是中药材，但她不懂药理，收了也没用，只能和杂草堆一起。

与此同时，那些孩子也回到了家中。

以往都是跟小伙伴到处玩，挖个坑撒尿和泥，捉鸟蛋，玩蚂蚁，或者商量著去偷别人家的东西。

今天回到家，不少人却是收拾起了家里，扫扫地啥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有的更是回到家中就直接跑到山上去帮父母一起种稻子。

在父母惊诧的目光下，红著脸解释：“县令大人说了，我们是娘拿命生下来的，你们养我也不容易。”

“我现在已经是小男子汉，种稻子这种小活我也会。”

“家里的地已经扫过了，晚上我还要给你们打水洗脚呢。”

“好好好。”父母听完，很是欣慰，孩子终于长大了。

同时对县令大人的感激之情又上了一层楼。

同样的事情在无数个家庭中上演，除了极个别天生的冷心冷肺之外。

除了那些三四岁完全听不懂的懵懂孩童之外，大部分的孩子其实就是缺少教育。

大人每天都在忙着填饱肚子，对小孩子唯一的要求就是不闯祸，不闹腾，让他们省点心就行。

这就导致很多孩子生下来就跟左邻把舍，大一点的孩童在一起玩。

没有人教导，别指望孩子们会自己懂事儿，会自主去学习。

有的只是突发奇想，弄出更多打发时间的游戏。

时间长了，所有孩子想的都是去哪弄点好吃的，都是吃完饭嘴一抹就跑出去玩。

不到天黑不回家。

他们在外面各种调皮捣蛋的时候，父母有多辛苦是看不见的。

今天一整个早上，乔南枝却是利用大家的好奇心，把父母的辛苦，如何做才能孝顺父母等讲的清清楚楚。

哪怕有人心里不以为然，回家之后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但总有人能听进去。

乔南枝觉得这就够了。

她不是神仙，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按她的想法来。

只要有一小部分认同她的理念，那一早上就没白讲。

次日。

乔南枝去了四合院，发现孩子一个都没少，甚至还又增加了几个。

昨天下午的时候，县衙门口也没有躺着睡觉的孩子，只是到了喝粥的时候才过来排队。

对于这种现象，她还是很满意的。

“今天我们上的这堂课，内容是，尊重。”

“学习如何尊重长辈，尊重父母，尊重同伴，尊重家里的姐姐妹妹……”

课堂上也有少数几个小女孩，大家对他们的态度明显是不正常的。

没有人叫他们的名字，都是叫丫头片子、赔钱货。

不仅仅是陌生的孩子这么叫，就连亲哥哥也是用赔钱货来称呼自己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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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大环境就这样，但乔南枝每次听到还是觉得很刺耳，不舒服。

大人的思想已经定型，没什么可塑性，很难转变。

是以，她决定从这些小娃娃抓起。

第一天讲了我从哪里来。

第二天讲了尊重。

第三天讲的纪律问题。

第四天讲了卫生问题。

第五天，当李谦来上课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以前在他印象当中一个个流着大鼻涕，浑身散发著臭味。

只知道嬉笑打闹的毛孩子们，居然干干净净的。

虽然身上的衣服烂的跟小乞丐似的，但能看得出是洗干净的。

一个个进入四合院，都会先给他这个老师问好，随后帮助小的那些孩子在前头坐好。

大的按身高依次往后坐。

在他没有说话之前，所有人，无论大小都乖乖的坐好，没有交头接耳的。

“奇了！”李谦是真的服了。

自家大人来上课也就短短几天的时间，这就把这群完全坐不住的毛孩子调教好了。

如果换做他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他自己也是从孩童过来的小时候，一群孩子坐在一起上课是什么场景，他再熟悉不过。

哪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直到没有人再进来，李谦才清了清嗓子。

“谁来跟我说说，前两天大人都教了你们什么？”

他打算接着自家大人的课程上。

虽然才上了短短几天课，但简单的握笔，起笔这些应当都会了吧。

“夫子好，我是课堂代表，我叫王虎。”

“前几天大人教了我们我从哪里来、尊重、纪律、还有卫生问题。”

他一说，李谦琢磨了一下就知道大致说了些什么内容。

笑着点头：“既然大人还没教你们写字，那以后我的课，你们就自己从外面带一根小棍子进来，咱们在地上先练习写字。”

“等大家练习的差不多，我会给大家安排上纸笔。”

“……”

县衙，知县内宅。

时隔多日，乔南枝终于再次睡到自然醒，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没有去学堂那边，田里也不用去，她打算去街上逛逛。

除了刷声望之外，最重要的是检查一下卫生问题。

有了厕所，又安排人去扫大街，如果卫生还是很糟糕的话，那就得另想办法了。

比如，抓的一个当街如厕的，罚一个铜板，还得自己打扫干净。

刚到街上，还没开始考察，就有几个拿着扫把的老人围了上来。

一上来就跟见到了亲妈似的。

“大人啊，你可要为我老婆子做主呀，你说我们这一大把年龄，这咋还能拉出来干活呢？”

“就是，我这都当爷爷的人了，合该在家里享福才是。”

“大人，能不能不扫？”

“大人啊，我这老腰啊，是真的直不起来。”

乔南枝看了看，一共七个人，应该是负责这一条街的。

一小条街道七个人扫，说实话这工作量真的已经非常小了。

这里可不比后世，后世各种垃圾多。

菜市场一堆烂菜叶，塑料袋什么的，又多又重。

现在街道上可看不到什么烂菜叶子，装东西用的也不是塑料袋。

任何有用的，无论是一点菜叶子还是小木棍，那都是要捡走，有用的。

根本不会留在地上等人去打扫卫生。

城里光秃秃的，几乎见不到什么树木，也没有落叶要扫。

所以这些老人打扫卫生，也就是扫一扫风吹过来的垃圾和奥利给。

不过现如今有了厕所，县衙的人又一直在宣传，让大家去厕所解决生理问题。

这么一看，这些人是真的闲。

就这还不乐意。

乔南枝也彻底没了耐心。

“你们也可以不来扫，只要不去喝粥就行了。”

啥？

本以为哭诉一番就可以不用干活的一群人傻眼了。

乔南枝继续说道：“既然你觉得你腰不行，那就回家躺着。”

“你觉得自己是爷爷辈的人应该在家里享福，那就回家享福去。”

“我这并不是强征劳役，并没有要求你们一定要来。”

这……

大家心有不甘，想闹，又怕闹到最后连免费的粥都没有。

一个个纠结的站在原地。

乔南枝越过他们继续朝前方逛。

倚老卖老，道德绑架？

抱歉，她不吃这套。

尤其是改动过后，她的声望增长并没有什么变化。

以前一天三百左右，现在还是如此。

更加说明了，这群人真正对她感恩的没几个。

说不定私下里还说她是个冤大头，是个傻子。

乔南枝默默计算著，最多到明年，等红薯普及开之后，免费的粥就可以停了。

正想着，前方一个大汉背着个竹筐，里面的几只小猪仔引起了乔南枝的注意。

“这是野猪崽子？”

男人正唉声叹气，见到乔南枝连忙道：“草民见过大人。”

“免礼，你这打猎打到的？”

“回大人，正是。”

“这有了收获，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男子苦笑一声：“大人有所不知，野猪可不好弄，我这是运气好，见野猪跟这几只猪崽子走散了，偷偷抓了回来的。”

“本以为放家里养著，可养了两天发现树皮草根这些野猪根本不吃。”

“这小猪崽子又还小，没有奶根本活不下去。”

“想着拿到城里来碰碰运气，结果早上卖到现在了，好奇的人多，买的一个都没有。”

“一斤粮食都换不了。”

“那要不给我？”乔南枝听完双眼放光。

“大人要，那当然可以，只是这些小猪崽子也没多少肉。”

“不是吃肉，我想办法看能不能养活，这样，你跟我走。”

乔南枝带着男子来到陈员外家的那个四合院。

她在这里收百姓的东西，也只占用了两间房，剩下的都空着。

乔南枝找了一间，把小猪崽子放进去。

“靖萱，你带他去县衙领十斤大米，算是给他的奖赏。”

“不不不。”男子连忙摆手：“大人，这小猪崽子又养不活，不值什么钱。”

“给你你就拿着。”

“小人多谢大人，您真是好人啊。”这年头十斤大米，那可是救命的粮食。

哪怕去当民工，每天两碗白米饭，那也要干十天才能吃回来。

拿回家中可不能煮成干的，放锅水，熬点稀粥，足够一家人坚持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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