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不算远，不过短短一小时的路程。这点距离与先前的急行军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以至于吴明还未做好心理准备，部队的脚步便戛然而止。

转眼间，一个连的兵力快速分散部署在高地上。后方不远处，溪流潺潺作响；前方距离不过五十米，便是笔直延伸的公路。

行军途中，望见公路总会让人感到安心，可一旦进入战斗状态…… 吴明深知，这条此刻看似平静的公路，很快就会被一队队敌军的身影填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二连即将面对的不再是不堪一击的伪军，而是装备着大批现代化武器的美军。

“修筑工事！” 连长一声?下，三排的战士们瞬间面面相觑，呆立当场。昨晚为了夺取炮兵阵地，大家轻装前行，铁锹早就不知遗落在何处。战士们你看我、我看你，满脸都是无措与茫然。

“排长……” 吴明面露难色，声音里满是无奈：“咱们连铁锹都没有啊！”

“没铁锹就用手挖，用刺刀撬！” 老班长话语干脆利落，话音未落便率先俯下身，徒手开始挖掘泥土。

用手挖？吴明心里叫苦不迭。但他明白，工事是生死攸关的防线，不仅要挖，还得比以往更深更坚固。毕竟，即将遭遇的是美军，那些呼啸而来的炮弹、杀伤力惊人的汽油弹，可不是能轻易小觑的。

想到这里，吴明目光复杂地凝视著自己的双手，那眼神仿佛在送别两位始终忠心耿耿的战友奔赴险境。最终，他咬咬牙，带着几分悲壮，缓缓将双手伸向了冰冷的雪堆。

起初倒还能忍受，表层覆蓋著厚厚的积雪，双手虽被冻得发僵，却也未觉太过难受。然而，当挖到积雪之下，吴明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 这哪是山，分明是碎石堆！才刨了没几下，指尖便传来钻心的刺痛，每一次用力都像有无数细针扎进肉里。

无奈之下，他抽出军刺，先将坚硬的土石撬松，再徒手一把把往外捧土。干活时，他满脑子都是武侠小说里的?夫，心想着要是自己会鹰爪?或是铁砂掌，此刻也不至于这般狼狈，挖起工事来肯定事半?倍。

“大明！你这样挖可不行！” 老班长瞥见吴明折腾许久，才挖出个浅坑，赶忙出声提醒：“照你这速度，等敌人打过来，你连条腿都藏不住！”

“那能咋办？” 吴明苦着一张脸，委屈得直叹气：“手都快挖废了，等会拿什么打敌人？怕是连枪都握不住！”

“看我的！” 老班长爽朗地笑了笑，双手不停，动作麻利：“先深挖一个洞，再用刺刀把大块土石刨出来，你瞧……”

吴明盯着老班长的动作，瞬间恍然大悟。这法子可比自己的笨办法高效多了，赶忙道了声谢，便埋头按照新技?干起来，手中的动作也愈发熟练。

可没挖多久，新的难题又接踵而至。这片土地碎石遍布，土质松散得像沙漏里的沙子，刚挖深一点，战壕边缘的碎石便 “唰唰” 往下滑落。好不容易垒起的土墙，三两下就塌了下去，别说修建单体防空洞，就连夯实战壕都成了大难题。

老班长直起腰，重重叹了口气：“这地儿，简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门关。”

“怎么？防空洞修不成了？” 吴明停下手里的活，满脸疑惑。

“修防空洞？难啊！” 老班长摇摇头，“不过多找点木头撑著，兴许还能将就。只是……” 他蹲下身，捧起一捧土，用力抖动，棱角分明的碎石块哗啦啦地落出来，“等打起仗来，美军炮弹一炸，这些石头就成了杀人的飞弹。”

吴明心头猛地一紧，仿佛看见漫天炮火在眼前炸开。战士们拼尽全力徒手挖出的工事，在美军重炮的轰击下轰然坍塌；锋利的碎石如雨点般四处飞溅，战友们无处躲避，那些带着体温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冰冷的土地……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吴明握著军刺的手微微发抖。难道他们拚命挖掘的战壕，到头来竟是给自己挖的 “坟墓”？

又是一大片碎石 “唰唰” 地往下落，吴明满心沮丧，无力地一屁股坐了下去。这高地上碎石多得离谱，毫无粘性，挖了半天，双手都渗出了血，可这战壕依旧浅得像口平底锅。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战友，大家的情况都半斤八两。无奈地叹了口气，吴明靠着战壕边缘躺了下来，心想费了这么大的劲，花了这么多时间在这构筑工事，还不如留点力气睡会儿觉呢。

“大明，怎么不挖啦？” 一旁的老班长投来疑惑的目光。

“老班长！” 吴明苦笑着说道，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您说咱们这么拚命挖，真的有用吗？咱们累死累活挖了半天，美国佬的重炮一轰，不还是前?尽弃嘛。”

“话虽这么说。” 老班长一脸无奈，微微皱起了眉头，“可这工事还是得修啊。不然那些反动派冲上来，别说重炮了，光是机枪咱们都扛不住。”

“班长，俺有个主意！” 几步开外的小山东一边奋力刨著土，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地儿这么松，美国佬的重炮一炸，肯定能炸出个大坑来。到时候俺们瞅准时机，炮弹一炸就往那弹坑里躲，多好的现成工事呀。”

“小山东！” 旁边听到这话的战友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你可别到时候被美国佬的炸弹扒了一层皮哟。”

“嘿！说啥呢你？能炸著俺小山东的炸弹还没造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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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著，手上刨挖工事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一刻未停。他们脸上挂著爽朗的笑容，可低头细看，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碎石上，早已凝结成块块暗红的 “血冰”。

突然，吴明盯着那血冰愣了神，像是被闪电击中般猛然跳起来：“炊事班？炊事班在哪呢？” 这突兀的举动惊得老班长一个激灵。

“在后面。” 老班长下意识地往后指了指，眼里满是困惑，实在想不通这节骨眼上，吴明找炊事班能有啥急事。

吴明顾不上解释，撒开腿就朝着后方狂奔而去。边跑边心里直祈祷：老天爷保佑，炊事班可得带着瓢、盆、桶这些家伙什！要是没有，就算想出了办法也白搭。

战士们随身携带的水壶口太窄，就算到河边灌满水，等跑回阵地，估计水都冻成冰疙瘩了。

“炊事班！炊事班！” 吴明扯开嗓子大喊，全然不顾周围投来的疑惑目光。

在朝鲜战场上，找炊事班的情况实在罕见 —— 志愿军战士们白天黑夜都不敢生火做饭，夜晚怕火光暴露，白天怕炊烟引敌，只能靠着无需烹煮的干粮充饥，炊事班在这战火纷飞的日子里，几乎成了有名无实的存在。

找炊事班干啥？” 没想到张连长也在这儿挖战壕，瞧见吴明一路叫嚷着，不禁好奇地站起身来，打趣道，“难不成你还盼著炊事班给你包顿饺子吃不成？”

张连长这话一出，周围的战士们都被逗得哈哈大笑，甚至还能听到几声因馋饺子而吞咽口水的声音。

“哪能啊，连长！” 吴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想着跟炊事班借几个桶啊、盆啊之类的。”

“没有哩！” 一个身材矮小、略显肥胖的志愿军战士直起腰，回应道，“我是炊事班班长，那些桶啊、盆的，带着太麻烦，用处也不大，早都给扔了。”

“那瓢总有吧？” 吴明仍不死心。

“也没有！” 炊事班班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吴明心里顿时一阵失落，时间紧迫，上哪儿找装水的容器去啊。要是在别的地方，用树叶之类的凑合凑合也行，可这是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朝鲜，这么小的容器，就算装了水，还没等拿到这儿，估计就冻成冰块了。

就在吴明发愁之际，那名志愿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不过锅倒是有两口，我寻思著咱部队还有点米，留着做饭能用得上，就没敢扔……”

“有锅就好，有锅就好！” 听到这话，吴明顿时喜出望外。

“小山东，小山东！” 吴明双手紧紧拎着两口锅，一边呼喊著小山东，一边朝着江边奋力奔去。

“咋了？” 小山东疑惑地接过吴明递来的锅，脸上满是不解。不过，他挠了挠脑袋，很快又接着说道：“班长，虽说俺不太懂你要干啥，但每次跟着你总不会吃亏。”

说完，他也不再多问，提着锅紧紧跟在吴明身后。

短短两分钟，他们便赶到了河边。吴明小心翼翼地踩在石头和薄冰上，缓缓走进水稍深一些的地方。他舀了大半锅水后，又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这看似平常的动作，在此时却充满了危险。在这冰天雪地中，如果不慎摔倒在河里，又没有棉衣可换，那他们很快就会被冻成两具冰冷的躯体。

一路上，吴明努力保持着锅的平稳，尽可能快速地往回跑。他眼睁睁地看着锅里的水表面慢慢结了一层薄冰，双手握住锅的地方传来阵阵寒意，顺着手臂直往上窜，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跑到战壕边，吴明便迫不及待地将锅里的水倒在战壕上。只听见一阵 “咯吱咯吱” 的声响，水缓缓渗进碎石和泥土中，紧接着，很快就结成了冰……

这时，小山东气喘吁吁地捧著锅跑了上来，学着吴明的样子，将锅里的水浇在了战壕上。很快，战壕之间便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亮晶晶的冰块。

过了一会儿，小山东伸出手，用力掰了掰那些原本轻轻一碰就会 “唰唰” 往下掉的碎石，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神情。“嘿，班长，你可真神了！”

他一边加大力气，却还是没能挪动那些碎石，一边满脸佩服地抬起头说道，“这办法你都能想得出来，太厉害了！”

“啥？哪有这么神，别唬人了！” 老班长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不太相信地走上前来，用力掰了掰那些碎石。结果碎石纹丝不动，他二话不说，抄起一口锅就跑。

另一口锅也很快被其他战士争抢著拿走使用。炊事班班长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满是懊恼地说道：“原来一直都背着这么个宝贝，却一直不知道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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