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哈哈哈哈哈!”
黑暗中,沉闷的撞击声比之前更加猛烈,与尖锐而癫狂的大笑声噷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人毛骨悚然的节奏,宛若地狱深处恶魔敲响的丧钟。
不知何时起,角落里的墙壁上已经深深凹进去一个大坑,上面湿淋淋的,散发著浓稠的铁锈味。
倏地,撞击声一顿,癫狂的大笑声也停了下来。
头部的钝痛仿佛已经积累到了某个爆发点,如潮水般漫过颅骨,顺着脊椎扩散到全身,乔蓝衣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著撕裂般的痛苦。
她掐著自己的喉咙,俯身跪在地上,不断地干呕。
她开始呼吸不过来。
缺氧让她全身都在泛红,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导致她的心脏开始不正常的搏动。
她将嘴巴张到最大,试图用嘴巴呼吸,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胸腔剧烈起伏,却吸不进半口空气,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宛如一条被海浪卷到沙滩上曝晒的鱼,正在被烈日一点点抽干生机。
生死濒临一线的时候,一道强光突然照了进来。
黑暗被浓稠到呛人白檀味撕开了一道裂口,混著一声悲怆哀鸣,在死寂的空间中撞开沉重的震颤。
“蓝儿,我来了,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眼睛上覆著一只温热的手,乔蓝衣被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黑暗中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响,分不清是谁的手脚在发颤。
如同搁浅的鱼重新跌进浪里,怀抱中凝滞的胸腔开始有了起伏。
乔蓝衣牢牢攥住身前人的衣角,她早已分不清幻境和现实,只知道按照本能一句句地重复著之前练习过千万次的句子。
“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不死了,也会好好生孩子。”
“你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求你了,求求你了……”
有温热的泪洇入脖颈里,在温暖的白檀香怀抱里,乔蓝衣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跌入了黑暗。
“啊!好黑!好黑!”
深夜的雕花床榻上,一声尖锐的叫声骤然撕破寂静,那声音似受惊的困兽一般,带着从心底迸发的恐惧,直冲云霄。
床榻上的女子猛地坐了起来,双眼圆睁,一边惊慌地大叫,一边剧烈地发抖。
屋内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惊得心神大乱,慌作一团。
“快快快,快点蜡烛,把那些全点了!”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地板上开始响起忙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烛台在颤抖的手中摇晃,随着一整排一整排的红烛被点亮,顷刻间,屋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床榻上的尖叫声才慢慢地弱了下去。
“姑娘,奴婢在这,别怕,没事了。”
雪舞哭着扑上去,颤抖著伸手想要抱一抱乔蓝衣,但却在即将碰到乔蓝衣胳膊的时候,被乔蓝衣挥舞着手臂,狠狠推开了。
不管是雪舞,还是瑶琴瑶棋,她们谁也没办法近乔蓝衣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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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只能站在床榻下,默默地流泪。
乔蓝衣捂著脑袋,一路蜷缩著往后退,直至后背重重抵上雕花床柱,她才惊恐地抱住自己,不动了。
“姑娘,奴婢是雪舞啊,你别怕,奴婢是你的雪舞啊。”
雪舞望着角落里伤痕累累的女子,眼眶里涨满了热泪,哭到气噎,却又不敢贸然靠近,只能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著一样,一抽一抽的疼。
她这辈子也忘不了三天前的那一幕。
当时乔蓝衣被宋潇斐抱回来放在床上,凌乱的青丝下是一张伤痕累累的脸。
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指甲抠出的血道子蜿蜒交错,额角撞破的伤口连成一片猩红。
血红衣裳下的皮肉更是触目惊心。
锁骨处、手臂内侧、胸口脖颈,密密麻麻全是抓痕,全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她的姑娘,她这辈子最珍爱最敬仰的姑娘,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床上,眼皮紧紧闭着,像是再也不会醒来的样子。
她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宋潇斐,那一瞬间,她心中有滔天的怒意想要发泄。
她想要杀了宋潇斐。
可是她暂时还不能动手,因为她不能再受伤了,上次她受伤晕倒之后,姑娘就不见了,等姑娘再被送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遍体鳞伤的样子。
她再也不敢受伤晕倒了,她怕再有一次,她就真的再也看不见姑娘了。
雪舞一遍遍哭着喊姑娘,可床榻上的女子却始终没有反应。
“不是……不是……”
乔蓝衣蜷缩在角落里,固执地摇著头,鼻尖贪婪地翕动,想要捕捉一缕熟悉的味道,可是满室有烛火味、脂粉味、还有安息香的味道,却独独没有她想要的味道。
闻不到熟悉的味道,她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一般惊慌。
烛火明明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可她却感觉四周仍被浓稠的黑暗包裹,好像下一秒她就会被重新拖入那不见天日的深渊。
她恐惧得呜呜咽咽地叫,任凭旁人怎么小心呵护都不管用。
两扇雕花木门被吱呀一声猛地从当中推开,带起的气浪掀翻了几盏烛台,一阵强劲的白檀气息裹挟著深夜里的寒意汹涌而至。
乔蓝衣原本蜷缩著的身体猛地一颤,脑袋从臂弯间缓缓抬起,剧烈起伏的肩膀也渐渐放缓了。
待白檀香席卷到床榻前的时候,她颤抖著伸出枯瘦的手,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别抛下我……”
“蓝儿,我回来了,我在。”
宋潇斐疾步跨上床榻,将她颤抖的身躯整个捞进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听着那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喉结滚动数次才艰涩开口:“别怕,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被笼罩在熟悉的味道里,她像只被驯服的惊鸟,终于在归巢的温暖中停止了颤抖。
瑶琴等人见状,纷纷垂首退下了。
唯有雪舞立在烛影深处,冷眼看着这一幕,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恨意灼烧,但在触及到床榻上的女子时,满腔的恨意便化作了刻骨的柔情。
屋外更深露重,雪舞在窗棂下和衣而坐,时不时就要透过窗棂看一眼屋内的情况。
长夜漫漫,她要守着她的姑娘。
她再也不能容许姑娘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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