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边,望江楼上。
一个偌大的临水包间里,八仙桌上满满当当地铺了一桌子好菜,其中最醒目的莫过于居中的几道鹿鞭炖鹿筋、枸杞羊肾汤、酱汁牛鞭花。
乔蓝衣望着满桌珍馐,指尖在一碗盛了素面的青瓷碗沿轻轻摩挲。
而她的对面,晏书澜正频频下箸居中几道菜,筷子没少伸,只是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了,似乎也不像吃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有些搞不懂,这晏书澜下头都……那样了,他到底还有什么好补的?还是说,男的对吃这种东西就是有种执念?
“怎么,本督公脸上有菜?”晏书澜面无表情地塞了一筷子牛鞭,拿眼觑她。
“啊,没有没有。”乔蓝衣摇头,老实吃面。
“这几道菜你不吃就算了。”晏书澜的筷子尖在居中几道菜上一闪而过,又晃到了旁边几道菜上面去,“连鸡鸭鱼肉也不见你伸筷子,怎的,你吃素?”
乔蓝衣倒也不是吃素,她只是想留些肚子等下回去和雪舞再吃一顿。
当然这话是不能拿出来说的,说了就得罪人,她含糊道:“天热,没胃口。”
晏书澜夹了一块粉蒸排骨给她:“多少进些,近来你瘦多了。”
她瘦了吗?乔蓝衣不自觉摸摸脸,下巴颏好像是尖了些,大概是最近织造局活太多累的。
二人正吃著饭,店小二托著一架描金漆盘推门而入,陪着笑脸道:“两位大人,今儿立夏,天眼瞅著热了,小店新做了两碗冰酥酪给大人们消消暑,还望两位大人不要嫌弃。”
这就是跟着晏书澜出来吃饭的好处,声名煊赫的大珰,到哪儿都少不了阿谀奉承的人。
乔蓝衣看多了,也就看淡了。
“放下吧。”晏书澜淡淡的应一声。
盘上两碗冰酥酪雾气氤氲,凉意裹挟著奶香漫开,看着就清甜可口,解腻开胃。
乔蓝衣舔舔嘴唇,眼巴巴地等著吃冰酥酪。
店小二先放下一碗在晏书澜跟前,待要再去乔蓝衣跟前时,忽然被晏书澜制止了:“他吃不了,别给他。”
话音一落,店小二和乔蓝衣齐齐转头看他。
店小二是个人精,当即想也不想地便将乔蓝衣跟前那一碗冰酥酪端走了,两碗都放在了晏书澜跟前。
乔蓝衣眉心一跳,心里有股不安的情绪在蔓延。
这几天是她的生理期,按理来说她不能吃冰的,只不过她一向糙惯了,并不将这些细节放在心上。
但是好好的,晏书澜为什么要说她吃不了冰酥酪?
难道晏书澜发现了什么?
乔蓝衣紧张地咽了咽唾沫:“督公,我怎么就吃不了了?我能吃啊。”
“你这段时间瘦多了,脾胃虚,不宜进食这些寒凉之物,对你身体不好。”
晏书澜说话的时候,乔蓝衣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她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晏书澜脸上太自然太流畅了,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她心想,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哦,好的。”乔蓝衣低下头,惴惴不安地戳青瓷碗里的面。
她一直没抬头,也就错过了对面那一闪而过的小酒坑。
乔蓝衣心情复杂地吃完了一顿晚膳,晚上到家的时候都还缓不过来。
雪舞看着那一顶蓝布软轿渐行渐远,拐过了胡同口,直至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她才收回了目光。
“姑娘。”雪舞揪著小脸,欲言又止。
乔蓝衣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牵上她的手腕,慢悠悠地往院子里走:“你就别担心了,他都不算个男人。”
“是男的都得离远点。”雪舞还是一脸气呼呼的。
“好好好,听雪舞的,离远点,我一定离远点,以后一定下班就回家,绝对不在外面溜鸡斗狗浪费时间。”
雪舞跟着乔蓝衣这么多年了,像下班啊、欧开啊这种常用词她都听得懂,她得了乔蓝衣的保证,心里亮堂多了。
厨房里果然还温著两碗水滑面,乔蓝衣陪着雪舞又吃了两口,最后吃撑了,揉揉肚子回房睡觉了。
深夜,三更梆子响的时候,素白纱帐里头围了一大片白茫茫的雾气。
在雾气中间,有一个白嫩嫩的小婴儿被困在大红襁褓里,发出一阵阵微弱却揪心的哭声。
那哭声如同锋利的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痛著乔蓝衣的心。
“我的女儿……”她伸出双臂,不顾一切地向著哭声的方向奔去,可还没等她跑两步,就有一双苍老的胳膊突然出现,将大红襁褓抱走了,一步一步朝着雾气深处走去。
襁褓里的小婴儿顿时发出更激烈的啼哭声。
她听着这揪心的哭声,崩溃大哭。
“不要!”乔蓝衣猛地惊醒,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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