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再遇江瑾时(1 / 1)

翌日,乔蓝衣一整天都窝在织房里,陪着织工们赶织官袍。

大家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会上手帮着织两把,她喜欢弄这些,再累也不觉得烦。

官袍难织,上面涉及十几种工艺,极其复杂,比如织各类禽兽图案时,用到最基础的两种工艺织金和闪色,就够一个织工架一架花机忙活好几天了。

织金要用金线和丝线交织,在织物地部提花。

闪色则是通过多把小梭交替织入不同颜色纬线,形成渐变或闪烁纹样。

乔蓝衣每次看到这些眼花缭乱的织法和配色,都会感慨手工艺的伟大,感慨老祖宗的审美真的高级。

“灵溪。”

有人在后天喊她,乔蓝衣转头一看,是贺云从后头过来了。

贺云今日穿了一身白曳撒,胸前是五品宦官的白鹇补子,束著一条白玉腰带,行走时有飒飒的风声。

“怎么了?”乔蓝衣放下手里正在捻的丝线,起身望他。

“走吧,今日督公做东,在遮云园请人吃饭,咱们织造局的几个都得去陪着。”

贺云眉目舒朗,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给人一种很干净温暖的感觉,他没有一般太监的刁钻习性,也没有一个五官大官的高不可攀,有的就只是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乔蓝衣平日里很喜欢和他打交道,俩人还算熟,说话也不用太顾忌。

“什么人这么大面子,竟然让督公亲自作陪?”

在金陵,晏书澜可以说是半个土皇帝,谁能让他做东,还得拉上织造局一起陪着,乔蓝衣有些好奇这人的来路。

“听说是位将军。”

“将军?咱们织造局什么时候同武将都有往来了?”

“他也是老祖宗的干儿子,要不督公能上赶着请他吗。”

这倒是真的,晏书澜虽说是个宦官,却比任何人都傲气,平常只有别人上赶着巴结他的份,这还是乔蓝衣第一次见他主动请人吃饭。

不过她昨晚已经答应雪舞今天要早点回家了。

乔蓝衣仰著脸笑:“我能不能不去?”

“督公都去了,你还能逃得掉?”贺云搭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外拖,“别开玩笑了,走吧。”

乔蓝衣最终还是去了,还是穿着昨日那一身鸦青的曳撒。

经过一路的白墙黑瓦,檐头飞翘,等她和贺云到的时候,韩淮壬和几个管事的已经喝上了。

乔蓝衣混在人堆里,托腮看着面前的佳肴。

桌子上炙鸡、炙鹅、河豚、黄雀等金陵的名菜都有,白的有绍兴雪下浇,红的有西洋葡萄红,还有冰酥酪、冰盏这种小甜品,看得出来这一桌菜是费了心思的。

角门那头有动静,横著的门栓一拉开,几个袅袅婷婷的妓女并小唱过来了。

韩淮壬一手搂了一个,大腿上还坐着一个,几个管事的身边也都或多或少挨着一个,只有乔蓝衣和贺云身边是干净的。

他们俩没发话,没人敢过来。

“哎,我说,老贺。”韩淮壬将大腿上的妓女往贺云身边赶,“平常喊你去逛窑子你不去就算了,今儿督公请的人,你还不试试。”

太监逛窑子,这要是搁以前,乔蓝衣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笑,会觉得是开玩笑的。

但现在她笑不出来了,因为这几年她见的多了,织造局里许多宦官都在兴隆街上包妓女,大把的银子花出去也不心疼。

这些人,是断子绝孙的一批人,他们心里头窝囊、有气,便只能去找比他们更不如的人来发泄。

他们不仅玩,而且比正常男的玩得还花。

正常男的裤子里头有东西,能掏的出来,而他们这些掏不出来的,就会想着法的用一些道具作弄人,来满足他们畸形变态的心理。

这世上最可怜的永远是女人。

“你玩你的就行了,不用惦记我。”贺云儒雅地笑,将他身旁那位妓女不安分的手拨开了。

“哎,你试试嘛,”韩淮壬冲贺云挤眉弄眼的,“你试试,就知道这里头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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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淮壬的示意下,那位妓女又攀上了贺云的肩膀,歪著嘴,朝他的唇齿间吹气,贺云下意识地将胳膊一扬,那位妓女正好顺势往他臂弯里一靠。

贺云半个膀子都僵硬了:“姑娘,还请挪挪地儿,我不好这个。”

那妓女许多年没听过别人叫她姑娘了,雪白的脸登时红了,她再一看贺云长得不错,身形也板正,本来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这下心里是真有几分喜欢了。

她将衣领往下拽了拽,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柔弱无骨地往贺云身上蹭。

贺云这下是全麻了,慌乱地别过脸去:“姑娘,我是太监,你别白费?夫了。”

那妓女笑了,笑得胸脯一耸一耸的:“大人,太监有太监的玩法,我教您……”

在场的男的都是太监,一听这话全都下流地笑开了,只有乔蓝衣混在人堆里,一脸的生不如死。

贺云正挣扎着,倏地,两扇月洞门开了,宴席的主角们踏着清冷的月光过来了。

乔蓝衣跟随众人一同站了起来,躬身、作揖,听上头的吩咐。

“都坐下吧。”晏书澜大手一挥,指着他身前一人,道,“这是江将军,也是老祖宗的干儿子,论年纪,我得叫他一声干哥哥,大家都认认人,以后在金陵,看见江将军,就跟看见我是一样的,不可无礼。”

底下一堆人拱手:“见过江将军。”

在大一片热闹高亢的声音中,响起了一个极温润的声音:“不敢,织造大人有心了。”

明明是那么温润和煦的一个声音,听在乔蓝衣耳朵里,却宛如钢针一般刺耳,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一刻,乔蓝衣根本不敢抬头。

可是今日就这一桌席,席上拢塿就十来个人,她怎么逃得掉?

手心里的冷汗越冒越多,乔蓝衣捂著半边脸,很隐秘地发著抖。

“灵溪,你怎么了?”贺云是挨着她坐的,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轻声问她。

乔蓝衣低着头,捂著脸,没回应。

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觉下一秒就要万劫不复了。

贺云是个妥帖的人,见她这样,便不强求了。

可他妥帖,却不代表人人都妥帖。

“你小子,脸上淌汗跟淌水一样,吃坏肚子了?”韩淮壬喝了一杯身旁妓女喂过来的雪下浇,大著嗓门打趣她,“就你这小身板,也忒弱了。”

他妈的,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这一刻乔蓝衣简直气得想砍人。

韩淮壬这一嚷嚷,席上所有的目光便都聚过来了。

晏书澜请江瑾时一行人入座,亲自替江瑾时倒了一杯雪下浇:“雪下浇,不知江将军可还喝的惯?”

江瑾时一饮而尽,将戗金杯倒过来给晏书澜看:“酒不错,不比东北的差。”

“东北的烈酒,金陵可比不了。”晏书澜也仰脖干了一杯,算作陪酒。

晏书澜点了几个颜色好的妓女过来伺候人。

不待江瑾时开口,子非先替他拦下了:“织造大人美意,我们将军心领了,只是我们将军身上有伤,大夫特意嘱咐过了,这段时间不好近女色,还请织造大人多担待。”

子非话说得有理,只是语气却不是十分客气,晏书澜隐隐皱了眉。

他让那几个妓女退下了:“你从盛京过来,见过老祖宗了吗?老祖宗身子骨可还硬朗?”

江瑾时淡淡一笑:“江某赶着过来领军需,在盛京的时候没来得及拜访夏公公。”

晏书澜听江瑾时称呼老祖宗为夏公公,便知道江瑾时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

想想他细心准备的这一桌子菜,这些妓女和小唱,还有织造局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他做了这么多准备,却热脸贴冷屁股,这叫他心里怎么痛快。

不过对方如今圣眷正浓,又格外得老祖宗的青睐,这口气不忍也得忍了。

“军事要紧,江将军一路辛苦了。”

“不敢,晏织造严重了。”

他们俩都客气地笑,韩淮壬的大嗓门就是在这时候闯入了两人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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