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隐身于神像之后，满意地看着这位人王。与其他敷衍了事的君王不同，子寿的每一个动作都透著真诚。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体内流淌的那股特殊气息——那是人王特有的紫薇之气，虽被层层业障遮蔽，却依然纯净。
“倒是个好苗子。”女娲自语道，“可惜...”
她忽然想到什么，眉头一挑：“哦？祭拜完我这里，就要去后土那丫头处？”
女娲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她轻轻吹了一口气，殿内忽然刮起一阵怪风，吹得烛火摇曳，子寿的衣袍猎猎作响。
“大王小心！”商容惊呼，却见子寿纹丝不动，仍保持着跪拜姿势。
风停时，女娲神像的面容突然变得冷峻。子寿刚想起身，却听一个空灵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人王子寿，你心不诚！”
子寿浑身一震，抬头望去，只见神像双目射出金光，直刺他心底。他急忙再拜：“娘娘明鉴，臣绝无二心！”
“既无二心，为何祭拜本宫后，又要去后土处？”女娲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怒，“莫非觉得本宫不如那地母神？”
殿内众臣哗然。比干面色大变，连忙跪下：“娘娘息怒！大王绝无此意！”
子寿额角渗出冷汗。他确实计划祭拜后土，但这本是对两位神明的敬意，怎会变成冒犯？
“本王...”子寿刚要解释，却见神像一挥袖，一股无形之力将他推出殿外。
“滚出去！本宫今日不想见你！”女娲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但若仔细听，似乎又藏着一丝笑意。
子寿踉跄著退到宫门外，还没站稳，两扇朱红大门就在他面前‘砰’地关上，震落几片琉璃瓦，险些砸中他的冠冕。
“这...”子寿呆立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自穿越以来，还从未被如此粗暴地对待过，更何况是被一位神明。
比乾和商容慌忙跑出来，一左一右扶住他：“大王无恙否？”
子寿摇摇头，眉头紧锁：“女娲娘娘为何突然发怒？寡人明明...”
“大王，”商容压低声音，“老臣曾听闻女娲娘娘与后土娘娘...关系微妙。或许娘娘不喜您同时祭拜二位？”
子寿恍然大悟，随即笑道：“这…为何不提前说明，提前说明我就去拜后土娘娘了。”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吓得商容连忙捂住大王的嘴：“慎言啊大王！”
子寿无奈地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袍：“罢了，既如此，我们速去后土庙，莫再耽误时辰。”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转身离去时，女娲宫的大门悄悄开了一条缝，女娲正倚在门边，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背影。
“平心妹妹，看你怎么接招。”她轻笑着，身形渐渐消散在香雾中。
三十里路?，子寿一行快马加鞭，终于在午时前赶到后土庙。然而远远望去，庙门紧闭，门前连个洒扫的庙祝都没有。
“怎么回事？”子寿勒住马缰，眉头紧锁，“今日乃春分大祭，后土庙为何闭门？”
比干下马前去查看，不一会儿脸色难看地回来：“大王...庙祝说，后土娘娘显灵，言今日有‘心不诚者’要来祭拜，故闭门不纳。”
子寿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万分。他抬头望天，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两位娘娘...这是在拿寡人开玩笑吗？”
天空中飘过一朵白云，形状酷似一个笑脸。远处女娲宫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而后土庙的地面则微微震动，仿佛有人在跺脚。
子寿站在两座神庙之间，忽然觉得，当个人王，有时候比凡人还要难。
“算了，回吧，后土娘娘下个月再来降香吧。”子寿便起驾回宫。他命人于官道慢行，让附近村庄的百姓远远瞻仰。几个胆大的老农被带到御前，子寿亲切询问今年的收成。
“托大王洪福，小民家的麦子比去年多收了三成！”一位白发老丈激动地说，粗糙的手掌比划著，“仓廪都堆满了，连屋檐下都挂满了玉米。”
子寿欣慰地点头，命人赏赐老农细绢两匹。
朝歌城的正午，烈日当空。
集市上人声鼎沸，商贩吆喝声不绝于耳。突然，一声尖锐的长啸划破喧嚣，惊得街边笼中的鸟儿扑棱棱乱撞。
“让开！快让开！”行人惊慌失措地向两侧退散。
只见一个的人影从街角狂奔而来，白发披散，长耳随着跑动上下拍打，正是那长耳定光仙。他浑身沾满泥垢，却浑然不觉，他一边在街道上疯狂地奔跑着，双脚扬起阵阵灰尘，一边用那干枯而颤抖的双手不停地撕扯著自己身上那仅存的衣衫。
双臂大张如迎风展翅，两腿迈得飞快，脚底板在青石板上拍出‘啪啪’的声响。
长耳定光仙一边跑，一边眼睛瞪得极大，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他的目光呆滞而又疯狂，似乎看到了什么常人难以理解的景象。他的脚步踉跄，时而撞到街边的小贩摊位，将那些新鲜的果蔬撞得满地都是；时而又差点被街边的石墩绊倒，却又能迅速爬起来继续奔跑。
“噫！我悟了！哈哈哈哈哈！我悟了！”
那声音嘶哑癫狂，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人群如潮水般分开，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道人从街角狂奔而来。
“是长耳定光仙！”有人认出了他，声音里充满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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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行人纷纷躲避，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人，仿佛被恶魔附身一般。一些胆小的女子和孩童，早已躲进了店铺或者家中，紧紧地关上门窗，不敢探出头来。而那些大胆的男子，也只是远远地围观著，不敢靠近这个如同疯魔一般的仙人。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他修炼走火入魔了...”
“嘘，别胡说，仙人怎么会...”
“你看他那样子，哪还有半点仙人模样？”
“假的！假的！都只是棋子。圣人不过是棋子。就连天道都…”话音未落，晴空突然炸响一道霹雳。定光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
雷霆劈下，直接落在定光仙天灵盖上。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僵直片刻，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
电光消散只见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形蜷缩在地上，嘴里不断涌出白沫，却还在含混不清地重复著：“蝼蚁...连天道都是蝼蚁...”
焦黑的躯体上，最后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定光仙的残魂如同风中残烛，在那具焦躯上方明灭不定，却仍执拗地重复著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语。
突然，天地间霞光万丈。
七道恢弘气息同时降临，整座山脉瞬间被压得下沉三尺。草木低伏，飞禽走兽尽皆屏息，连风都凝固了。
最先现身的是一对金光璀璨的身影。接引道人脚踏十二品金莲，面容悲苦。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眼含慈悲。西方二圣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向定光仙残魂抓去。
“阿弥陀佛，此子与我西方有缘。”接引的声音如暮鼓晨钟。
“大善！当入我菩提净土，洗去妄念。”准提的七宝妙树刷出一道七彩霞光。
就在霞光即将笼罩残魂的刹那，一道玉清仙光横空而至，硬生生截断了西方二圣的度化之力。元始天尊乘九龙沉香辇破空而来，头顶诸天庆云，面色冷峻。
“放肆！此獠亵渎天道，当形神俱灭！”元始天尊袖中打出一道玉清神雷，直劈定光仙残魂。
电光火石间，一道青色剑光自九天垂落，将玉清神雷一分为二。通天教主踏着诛仙剑阵降临，四柄凶剑虚影在身后沉浮，眼中怒火滔天。
“元始！你竟要对本座弟子赶尽杀绝？”通天怒喝，诛仙剑阵瞬间展开，将定光仙残魂护在当中。
就在三清剑拔弩张之际，天空突然飘落片片红霞。女娲娘娘乘彩凤而来，山河社稷图在身后徐徐展开，温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道友，何必为一道残魂伤了和气？”女娲素手轻挥，红绣球滴溜溜旋转，暂时隔开了对峙的几人。
老子骑着青牛姗姗来迟，太极图在头顶缓缓旋转，阴阳二气垂落。他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众人，又望向被诛仙剑阵护住的残魂，长叹一声。
“此子所言虽是大逆，但能引动天道直接降罚...”老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恐怕没那么简单。”
接引道人忽然口诵佛号：“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此子既见天道真容，不如由我西方教度化，也好...”
“笑话！”元始天尊冷笑，“西方教也配染指天道奥秘？此等逆天而行之辈，必须...”
“必须什么？”通天教主剑眉倒竖，“我截教弟子，还轮不到你来处置！”
女娲见气氛再度紧张，轻抚鬓角道：“诸位可否听我一言？定光仙所言‘天道为蝼蚁’，诸位难道不好奇他看到了什么？”
此言一出，六位圣人都沉默下来。天地间只 剩下定光仙残魂那微弱的呢喃：“棋子...都是棋子...”
准提道人眼中精光闪烁，突然笑道：“既然诸位争执不下，不如...”
话未说完，远处天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铃声。只见一袭白衣的平心娘娘踏着轮回紫气而来，身后六道轮回虚影缓缓旋转。
“七圣齐聚，倒是罕见。”平心浅笑，目光却直指定光仙残魂，“此魂当入轮回。”
元始天尊皱眉：“平心，你不在幽冥坐镇，来此作甚？”
平心不答，只是看向老子：“道德天尊以为如何？”
老子捋须沉吟，太极图突然展开，阴阳二气化作金桥横贯虚空：“不若先将此残魂封入太极图，待查明真相再议。”
通天教主正要反对，却见老子暗中使了个眼色。他略一思索，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接引准提对视一眼，同时合十：“善。”
元始天尊见众意如此，只得拂袖道：“也罢。但若此獠再生事端...”
女娲忽然轻笑：“元始道友何必着急？说不定...”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天空，“我们真该听听这‘蝼蚁’看到了什么。”
七圣争执未休之际，九天之上忽然风停云驻，一股凌驾万物的气息笼罩四野。紫霄宫虚影自苍穹垂落，鸿钧道祖端坐蒲团，拂尘轻扫间，定光仙残魂已化作一缕青烟没入袖中。
“师尊！”七圣齐齐拜倒，面色各异。
鸿钧双目半阖，声音如天道纶音：“此事非尔等可涉。”短短六字，却似万钧雷霆砸在诸圣心头。元始天尊额角渗出冷汗，通天教主握剑的手微微发颤，西方二圣低垂的眼中金光乱闪。
老子俯首再拜：“敢问师尊，这‘天道为蝼蚁’之言...”
道祖身影开始虚化，紫霄宫随之一寸寸消散，“三万年内，不得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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