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在等你回头(1 / 1)

子寿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接住穿过檐角的一缕阳光,那金光在掌心跃动如活物。远处校场传来少年将士晨练的呼喝声,惊起一群白鹭。

“闻仲啊。”子寿忽然转身,眼中竟有闻仲从未见过的澄澈,“曾经有个人对我说...”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像在复述某个神圣的箴言: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最后一字落下,朝歌城内所有学堂的钟鼎突然无风自鸣。闻仲天眼看见无数道纯白气运从学子们头顶升起,在夜空中交织成网。

“我想将这句话传递给全天下的年轻人。”子寿转身时,眼中仿佛有星河流转,璀璨而深邃,“包括伯邑考,也包括大商外的人族。”

闻仲天眼突感刺痛。他看见大王背后浮现出奇异的纹路——那并非玄鸟图腾,倒像是某种更古老、更深邃的印记。他急忙凝神细看,那印记却如朝露般在晨曦中消散无踪。

“所以伯邑考他...”闻仲欲言又止。

“是颗火种。”子寿淡然道,声音沉稳如山,“商周之争不过朝代更迭,而朝阳的光辉,终将照亮洪荒...”

西岐城南,一间废弃的粮仓地窖里,豆大的灯火在陶盏中摇晃。

伯邑考贴著潮湿的土墙前行,每走三步便停下倾听。

“吱呀——”

破旧米铺的后门应声而开。伯邑考闪身入内,立刻有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替他拍去肩头沾染的夜露。

“公子又来迟了。”少女声音压得极低,递来一盏遮光的纱灯,“他们都等急了。”

地窖入口藏在堆积如山的麻袋后。伯邑考弯腰钻入时,头顶麻袋的谷粒沙沙作响,像是下一场春雨前的密语。

地窖里,十二双年轻的眼睛在烛光中闪烁。

他们腰间玉佩在昏暗中也难掩光泽——全是西岐世家的嫡系子弟。烛光映出一张张年轻的面庞,最年长的不过二十,最小的十五。

“说了多少次,在这里叫我‘晨星’”。"伯邑考解下绣著周氏族徽的外袍,露出里面与众人无二的粗布深衣。他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简上密密麻麻刻着新字:“民为贵,?稷次之,君为轻。”

唐明抢前一步:“晨星兄,昨日你说的水舟之喻,我讲给封地农户听...”少年眼睛发亮,他们竟跪着求我再说一遍!”

“嘘——”伯邑考突然吹灭三盏灯。地面传来马蹄声,众人屏息直到声响远去。重新点燃的灯火下,他的面容半明半暗:“诸位可知,为何我们要像地鼠般躲在这里?”

novel九一。com

角落里,南宫适的侄子南宫彦攥紧拳头:“因为父亲说,让贱民读书会坏了规矩!”

“错。”伯邑考指尖轻点竹简,“是因为我们太弱。”他忽然掀开地窖暗格,露出里面堆叠的木牍,“朝歌万民学院,农人子弟与王孙同席而座。”

少年们传阅著木牍上抄录的朝歌见闻:老农在学堂讲解稼穑之术、商贾之女担任算学博士、奴隶出身的将领在沙场操练贵族子弟...烛火在这些年轻的眼睛里点燃了更亮的光。

坐在碾盘上的青年提问,“公子你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西岐年年祭祀用的还是活人牲!”

地窖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灯花爆裂声。伯邑考注视著众人,想起朝歌万民学堂里子寿的教导——真正的觉醒,要从直面最痛的伤疤开始。

"南宫适问得好。”伯邑考突然将竹简投入灯焰,"那我们就从人牲改起。”

火焰吞噬竹简的噼啪声中,年轻的贵族们看见他们温文尔雅的公子眼中,跳动着比灯火更炽热的光。

“我有个计划。等到明年春祭,我要你们这样做...”

伯邑考的声音越来越低。当他说到"以陶俑代活人鼓动农奴围观"时,牧奴南宫适的拳头松了又紧;说到趁机散发简册时,那个总躲在角落的羞怯少女——太姒,突然将传抄的简册紧紧抱在胸前。

“可若被人发现...”有人颤抖著出声。

“那便说是我伯邑考胁迫诸位。”伯邑考脸上露出一抹淡然却又决然的笑容,轻声说,“按如今的局势,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烛泪堆积如小山时,地窖门突然被叩响三长两短。众人脸色骤变——这是巡逻武士经过的暗号。

“接着。”伯邑考迅速塞给每人一块蜡封的简片,“下次碰头地点在里面。”

寅时的露水浸透了伯邑考的布靴。他贴著墙根拐过最后一道回廊,却见自己院前的石灯竟亮着——姬昌端坐灯下,手中把玩着一卷熟悉的竹简。

“从米铺噸道回来的?”姬昌声音比晨雾还轻,却让伯邑考如坠冰窟,"还是铁匠铺?酒坊?"枯瘦的手指翻开竹简,“这半月你换了七个据点。”

“您既然早知道...”伯邑考索性站直身子,“为何现在才拦我?”

姬昌猛地拍案。石灯应声而碎,火油在青砖上淌出狰狞的图案:“因为我在等着我儿回头!”老人沉声说著“可你竟想要动春祭...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活人殉葬早该废除了。”伯邑考向前一步,靴底碾过燃烧的灯油,“朝歌十年前就...”

“那是朝歌!”姬昌的咆哮惊飞檐下宿鸟,“商王可以胡闹,因为黄飞虎的妹妹是他的妃子!东伯侯的女儿是他的皇后!你有什么?你觉得你这样做了西岐的世家会放过你?你在西岐还会有立足之地?”话未说完便化作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伯邑考下意识去扶,却被枯竹般的手抓住腕子:“你以为那些奴隶会理解你的想法?”姬昌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他们只会记得是姬氏公子带头违逆祖制!到时候...你会死!”

“你是西岐的储君,还是尽早放弃那些想法吧。”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