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最一顿,随即觉得有些好笑。
大学?学说周醒对他好,还说的过去。
高中?学说这话实在没有一点根据。
毕竟当初闹掰是真的闹掰,也是认真在给对方找不痛快,势不两立那也是真的势不两立。
就连旁边偷听的朱乐乐都忍不住探头过来,“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俩当时恨不得互相搞死对方好不好?班长那会理都不带理最哥的。”
邹明宇嗯嗯点头,“最开始我也这样觉得,那会还有点讨厌班长。”
朱乐乐听的乐呵,“话说最哥对你干啥了,你这么死心塌地。”
邹明宇也没说别的,还是说了个人好。
“后来呢?”江最有点好奇。
“江最,你有没有发现,虽然班长老是抓你上课迟到、逃课上网,自习课老是记你名,还在?学面前把你当反面典型通报,但是一旦到了老师和教导主任的层面,你的名字,一次也没出现在黑名单上面过。”
邹明宇又加了一句,“我们班和你一起玩的调皮捣蛋的?学,多少都挨批罚站,严重点的还背过处分,你一次都没有。”
朱乐乐一拍脑门,“是哦!班长徇私枉法!”
江最也不知道是给自己辩解还是给周醒辩解,“那是我运气好,老师要抓人的几次我恰好都很安分。”
邹明宇摇头,“老师不是为了罚人,只是想起到一个杀鸡儆猴的效果,所以很多情况下,他们不会太关注这些细节。抽查的日期,决定权都在班长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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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关注江最,所以也关注到了关注著江最的班长。
“可是为什么呢?”江最想,“高三那次矛盾之后,我也是真的在搞他啊,有些时候还很过分。”
邹明宇点头,“嗯,有一次你确实很过分。”
“……”
什么啊?
江最感觉自己马上要被钉耻辱柱了。
甚至有点不敢往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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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组织了几个小组,参加高中生机器人创意大赛。
这事本来跟江最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会画画,最终的设计成稿也是很大一块分数,于是江最也被拉进组。
非常费时的一件事,但学校重视。
他们几乎好几个周末都在磕这玩意。
后来方案搞出来了,大家松一口气。
结果每个周末还是要求大家过来完善,用的借口也很一致,有领导来参观。
事实是指导老师焦虑,就跟考前不断翻已经烂熟于心的笔记一样的心理,总觉得不翻著就会掉一分。
这样也就算了,结果指导老师还经常不在,就用周醒这个监视器监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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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大好周末。
前一晚,收到周醒的消息,一如既往,【领导要来看】的借口。
江最实在不想去,就跟组里一朋友说不去,让帮忙带个话。
那朋友也疲了,一看有伴,他胆大起来,也不去。
这么一传二二传三,整个组,8个人,除了周醒,都说不去。
甚至还有一个和江最玩的比较好的,拉了个7人小群。
“真都不去啊?”
“不去。”
“每次去都没事,干坐着,太浪费时间了。”
“那要跟班长说下不?”
“别了吧,跟班长说了他肯定得跟老师说明情况啊,那会再不去就不好了。他不好做咱也不好做。”
“先斩后奏呗,班长估计也不想管我们,只是老师的命令不能违抗。”
“反正班长在那也是自习,咱去不去对他影响不大。”
“顺便帮最哥出出气,最哥你说是不?让他上次大庭广众下这么嫌弃你,咱也让他感受一下被孤立的滋味。”
江最才打开这群就看见这么一句,正合他意,想也没想就回,“行啊。”
也让他感受一下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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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真的有领导。”邹明宇说,“对不起江最,我背叛了你,我还是去了。”
江最都快跪下来求他别说什么‘背叛’了,他直觉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是一次没有公开的内推机会,提前筛选。”邹明宇说。
那个领导很重视团队合作,他们组这个情况基本就是负分。
而且不会因为别人没来,就他们两个来了,就会对他们多青睐一分。
作为组长的周醒甚至更要被冠上不会领导团队的标签。
周醒让邹明宇也不要出面。
他自己介绍了整个方案,挑不出大错,但问到细节,涉及到别人的部分,他答不上来。
领导离开时心情不是很好,对这组印象很差。
本满怀期待的指导老师也很生气。
“怎么回事?”
周醒说自己忘了发通知。
指导老师信不了这拙劣的借口,这种事怎么会忘?
于是周醒解释以前几个周末过来,坐这几乎没事,不想浪费大家时间。
指导老师脸一阵红一阵青。
但他行为初衷是好的,多次准备演练不是错事,只是低效。
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可以找到宣泄口,斥责周醒擅作主张,酿成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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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最已说不出话,“我不知道……后来也不知道那次有领导……”
这个项目最后是拿奖了的。
他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就顺顺利利地拿了奖。
不对,是有的,他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周醒状态很不好,整天看着很疲惫,月考甚至掉出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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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式上报方案之前,他们组提交了一个机器人现实场景模拟,独一无二。
正是那个不知道哪来的程序,使他们的方案脱颖而出,区别于任何其他组。
硬条件可以压倒团队合作、方案的文字表述等一切软条件。
所以那不是老师的杀手锏,是周醒牺牲的自己的精力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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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啊……”
邹明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班长对你很好。”
话说到这,忙活完的周醒已经回来。
再看他时,江最心情复杂。
他无形中给人造成过很大的麻烦,前些日子却还理直气壮地说对他最好,还不允许他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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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江最一直话少,周醒也有所察觉,却没多说什么。
饭局散去,大家各回各家,周醒先将几位稍年长的老师送走。
班主任,还有一些和班主任关系好的同学,多待了会。
江最还坐在角落发呆,回想着刚才的事情。
那边和大家告完群别的邹明宇又专门跑到江最身边,“江最,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在X城见。”
江最堆起笑,“好,欢迎,我们等你。”
等人离开,江最又沉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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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乐乐这一晚听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儿,此刻正在那边跟他们说悄悄话。
“哇塞,敢想吗?邹明宇上来就说要送最哥房子,惊得我。”
“送什么?送房?这么豪?”
“天下多我一个有钱人到底怎么了。”
“但邹明宇和最哥到底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不知道啊?感觉他两高中也没什么交婖。”
高嘉欣听着他们几个男生聊天,看向远处角落发呆的江最,笑了笑。
作为江最的同桌,她倒是一点不意外。
女孩子的心思向来更细腻。
有时候啊,一个总是处在边缘地带默默无闻的人,是会因为别人主动的一句搭话、群体讨论中的一次肯定、?恐窘境的一次解围,而记好长时间的。
即便这些对施救人来说不过是习惯,顺手的小事,甚至都记不住。
送房子也只是因为,此刻的房子对于邹明宇来说,就如同高中时一支漂亮的钢笔对于邹明宇来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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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最在等周醒,包厢里的人逐渐少去,最后竟只剩下班主任。
江最朝她走过去。
“傅老师。”
“小江啊,今天倒是一句话都没说上,还是这么帅。”
年轻的班主任不仅是富二代,还是个大美女,男孩子在她面前或多或少都变腼腆几分。
江最也一样,笑地都收敛了些,“是我不对了,早就该亲自登门拜访,好好谢谢傅老师。”
傅理露出稍稍有些疑惑的表情,“怎么说?”
“当初要不是傅老师给我建议,走艺术特招这条路子,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包括后来让班长帮我补文化课,如果没有班长给我补课,我可能也没这么顺利考上X大。”江最说,“总之,我有今天,有一半都是傅老师赐的!”
傅理忍俊不禁,摇了摇头,“小江啊,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高三那会,我是在班会上说过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最好成绩好的,要拉一把成绩不好的,但是不会真的要求哪一位同学给另一个同学补课的。”傅理解释,“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尤其是高三,我不能做这么自私的决定。”
江最一愣。
那时周醒是怎么说的?
“是傅老师让你帮我补课的吗?”
他什么也没答,只是面色冷淡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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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理注意著江最的情绪,清了清嗓子,“还有鼓励你走艺术特招这条路,老师现在要跟你道个歉,老师很惭愧,经验不足,当时对你确实也没什么办法,虽然很想你也能考上比较好的大学。”
“后来也是周醒同学跑过来跟我说,你画画很厉害,还拿过奖,或许可以建议你走走艺考的路子,所以我才找你谈,建议你往这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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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要好好感谢的,是周醒同学。
班主任临走前的话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
想不出来,想不通。
凭江最过往二十年的生活经验,他无法理清楚这件事。
为什么呢?
为什么在自己如此针锋相对的情况下,还要对自己好呢?
退一万步,当时周醒知道是自身原因导致两人关系恶劣,所以会对他宽容些。
可是为什么对朋友做的事,对朋友的好,又要藏起来呢?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是不是没有这次同学会,他就永远不知道这些事,他现在不知道的又还有多少?
在什么境况下,才会出现这种做了无数事却打死也不说的情形。
模糊又黏稠的踌躇隐忍、纷杂又易断需小心翼翼拉扯著的丝线……
这不像交朋友。
这像……
这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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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完钱的周醒推开厚门帘,被穿堂而过的风吹起衣角。
夜色华灯下,身形依旧颀长挺拔。
他稳步踱到江最面前,并未注意到对方超过正常时间阈值的注视。
“走吗?回家?”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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