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同学都已动笔。

中间蒋慎律一丝不挂坐在椅子上，摆着闲适的姿势，眼睛包括身体关键部位正对着的，恰恰是江最的方向。

袁子杭发现江最迟迟不动笔，一看，正跟那模特对视。

江最面无表情，模特的表情就比较耐人寻味，带点粘稠感，还有很浓的挑衅意味。

“怎么了？”袁子杭悄声问他。

江最没答。

良久，江最呵了一声，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拿起笔，刷刷刷就打起了比例框架。

再看神色，已沉浸到画作过程，严肃了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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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写结束，老师照例当堂匿名点评。

不出意外，点评完最高分的一幅画作，提起一问，“这幅谁画的？”

依旧是江最举手。

同学们都已习惯。

“联考第一的怪物。”有人感慨。

“好了，那么今天时间也差不多，接下去的6个课时，都是练习人体结构，大家做好准备。没点评到的同学，回去也可以对照课上讲的，找找缺陷和优点在哪，争取越画越好。”

江最收拾好东西，准备和袁子杭离开。

却在出门拐角处被人拦住。

蒋慎律已穿好衣服，“画我画得这么好？”

江最忍住反胃的冲动，“对面就是放著一坨屎，我也能忍住恶心画个第一，这叫专业，跟凳子上的屎没关系，这种道理不懂？”

蒋慎律笑了下，“我看了你的画，几乎一比一还原，包括细节，看得这么仔细啊？”

江最实在受不了，真yue了下，还有点大声，边上人都侧目。

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拉起袁子杭，“走了，快恶心吐了。”

袁子杭刚就想问，“谁啊？你认识？”

“他就蒋慎律。”江最说。

袁子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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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8宿舍，除了他们本宿舍的人，还有两个其他宿舍过来串门的美术生。

“我去，怎么会这么?！这世界真他妈小。刚那个模特，就是骚扰最哥的蒋慎律。”他急切地想分享这个狗血事实。

伏案的周醒抬了抬眸。

那两人和他们宿舍玩得好，轰趴当天也在，皆是一脸不可思议。

“天呢，我说他今天眼神怎么奇奇怪怪，一直看着江最的方向。”

“他这不还是在骚扰，还明晃晃骚扰，好变态啊。”

袁子杭突然想到，“所以他刚是在挑衅吧，觉得你肯定画不下去。”

以前的江最可能冲动劲上来，直接离堂，但他现在好歹多长了一岁，还跨入了一个新阶段。

有些事看法不一样。

对这种的，实在无须费心去内耗自己，压根不值得他多烧半个脑细胞。

直接无视，当他是坨会走路的屎就行了。

“那以后怎么办？还要被迫看他全裸看6个课时。”袁子杭说。

“看就看呗，我又没什么损失。”

袁子杭想了想，好像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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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人体写生课在下午三四节课，有些人一二节有选修，到得早。

江最和袁子杭到的时候，发现作为模特的蒋慎律，已经和同学聊起来，捏著十分有亲和力的笑。

“他是这么说我的吗？”蒋慎律淡淡问道。

被他问的两个人也是听了最近的传言，没忍住在背后嚼了会舌根，被当事人发现了。

此刻也有些尴尬，“哈哈江最说的是，真的？”

“你们觉得呢？”蒋慎律过分的淡定让那两人不确定起来。

白璐瑶许轻也在，她们偏向明显一些，毕竟先认识江最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觉得人家污蔑你了就直接澄清呗，多余反问一句。”

蒋慎律摇摇头，“我没有，我喜欢女生，怎么会去骚扰一个男人？”

袁子杭啧了一声，真是张口就来。

江最走到自己位置上，懒得跟他对质这种无聊的东西。

“江最，你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吗？”蒋慎律转而看向江最。

“嘿，这话说的，被骚扰当然得耿耿于怀。”袁子杭说。

蒋慎律没理会他，自顾自说下去，

“对不起，归根到底，源头确实在我，如果早点发现你的心思，我会早些和你说清楚，早些将我的女朋友介绍给你认识。我这人有点神经大条，学体育的，有什么细腻的心思，你对我的那些好，当初我确实没看出来。”

此话一出，除了江最，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知道你怨我交了女朋友，所以打我那顿，我也就受了。但你下手太狠，被我爸看出来了，他非要去学校讨个说法，我不是故意要让别人知道这些事，也不是非要你跟我道这个歉。”

大家又都看向江最。

“我眼还没瞎。”江最瞟了他一眼，“也不喜欢吃屎。”

“你心里有气我知道，出于恨捏造些事实中伤我，我也能理解。”

江最翻了个白眼。

白璐瑶听不下去，“这些事不是江最说的，是你们同学校的另一个人讲的，你不会真以为上下嘴唇一碰编的故事就能成真吧，随便问问你们学校的人都知道。”

“是他朋友说的吧？”蒋慎律气定神闲，“我无所谓，你大可以去问问一中以前的同学，会发现和他要好的，是一个说法，而那些信任我的，显然会是另一个说法。”

“江最，在我家里发生的，没有目击者，就我们，你可以另有一套说法；咱俩的事，也就我们知道，你也可以有一套说法。”蒋慎律说，“现在这个世界，好像变成谁更会编故事，谁就可以肆无忌惮造谣别人了。”

江最呵了声，“证据呢，你说我造谣你，是我在骚扰你，证据在哪？”

“那么你说我骚扰你又有什么证据？如果是我骚扰你，你高中时为什么不来上学？你怕我什么？还是在心虚什么？”

江最面色沉下来，蒋慎律别的话都是狗屁。

这话却说的不错。

他当时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为了不道歉躲著。

这事他一点都没错，他为什么要躲著？

他本来应该明晃晃在学校晃，甚至当着蒋慎律爹、校长还有全校人的面把他揍到半死才对。

蒋慎律见他不说话，笑了下。

“如果不是我爸刚好在那段时间调到这边上班，我刚好要转学，你怕是还要在家躲很久吧？”

“你爸？你爸不是被抓了吗？”袁子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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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慎律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是这么说的吗？因为什么被抓呢？”

另有一人补充了钱昊那天说的关于黑客、境外攻击的事。

蒋慎律呵了声，“所以说，听着这么离谱的话，怎么会信。”

“但你爸确实被抓了，现在还在坐牢。”白璐瑶把当年报道给他看。

蒋慎律依旧一副好笑的神色，“为了显得自己有正义加持，连这种细节都编造得这么仔细吗？”

“这不是我爸，我爸不是什么官员，只是个生意人，这会在公司忙着挣钱。”蒋慎律说，“我爸平常忙，家长会都是秘书来，按理说学生没人认识我爸，江最，你真的见过我爸吗？”

白璐瑶上前一步，“那些图片视频，我们也都看见了，你不是要证据吗？我这链接都还有。”

“说到这个，我本来是要告你的江最。”蒋慎律说。

“你用那些ai合成的视频图片造谣我，我因为恰好要转到这边城市，也就没有跟你追究，就当我欠你。我以为这样下来，我们应该算是两清了，结果你到了新环境，还要拿这些捏造的事实当谈资吗？”

“还是那句话，证据。”江最说，“我ai合成，证据拿出来。”

“我已经找过司法鉴定，报告就在家里，下次课我可以带过来给你看，你确定要看吗？”

江最往后靠着椅背，双手抱臂，一脸无畏和好笑。

“好啊，拿来，叽叽歪歪一大堆，你编的故事也不见得多好听。你该谢谢我们这群人存了份耐心满足你的表演欲，跟有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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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到底先认识的江最，在这场纷纷扬扬的事实中，更偏向江最一点。

并没有太把蒋慎律说的当回事。

但是课后真的见着蒋慎律爹的时候，众人有些呆住。

是个中型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大腹便便，油光满面，额前头发还有些窸窣，但穿金戴银，嘴角还镶嵌著一颗金牙。

“怎么还真有个爸啊？”袁子杭轻声问，“那那个被抓的……”

江最也不知道，当年校长办公室和他对峙的明明不是这个。

他突然意识到一些事，蒋慎律的爹因身份原因，恐怕确实从没来开过家长会，知道他爹身份的，估计只有学校高层和那天贸然闯入校长办公室的江最。

所以蒋慎律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捏造这一块的事实，因为知道在这边，没有人能证实。

其他人多少有些摇摆，但显然只想吃瓜，不想掺和，也不多说，只是气氛微妙了些。

袁子杭挺室友，“估计哪找的干爹，别说，还真有点像，笑起来的猥琐样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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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和蒋慎律打了招呼，便又回去?正事。

身边跟着秘书，听负责人介绍。

“他最近想赞助X大一个科研项目。”蒋慎律说。

“哦哦，你们刚好一起回去。”有人答。

“是的。”

那人有些好奇，“话说你当人体模特这事，你爸爸知道吗？他不会反对吗？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一般人都……”

蒋慎律笑着打断，“没事，我明白的，他比较开明，觉得男孩子大方些没关系，不必遮遮掩掩。”

“那你怎么突然会想当人体模特的？”

“实不相瞒，是受女朋友的影响。”

此话一出那几人又都看向江最，气氛更加微妙。

江最倒是没一点所谓，他的注意力甚至不在这边，他看到那个老总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意外的人。

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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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朋友也是艺术家，我本来是她的专属模特，后来他觉得我的先天条件很不错，当模特时表现也很专业，就鼓励我试试当专业的模特。”

“……那你女朋友还蛮，大方的哈。”

蒋慎律笑，“可能艺术家都比较有个性，她时常夸赞我身体漂亮，被别人看被别人夸，她都会觉得很自豪。”

那人干笑，“……哈哈哈，对了，那你现在为什么?改名?蒋英啊？”

“我爸爸说蒋慎律太正，反而给我招了一些邪事。”蒋慎律说著看了江最一眼，“就改成了这个简单的名字。”

那边“蒋父”和周醒一起走回来，边走边聊。

蒋慎律见着周醒，微微一愣，没有想过这还有一中的人，这人貌似是年级第一，好像还和江最同班。

但问题不大，他已经把一切口子都堵死。

把他按照“江最的朋友”-“从江最口中得知一切”-“依旧是江最在乱说”流?处理就可。

那边袁子杭和白璐瑶已经在跟周醒说课上发生的事。

蒋慎律都等著周醒诘问他，他也准备好了反击路径。

却没曾想周醒只是嗯了声，看了他一眼，轻飘飘一句，“这样。”

“小英，走了。”蒋总招呼蒋慎律。

蒋慎律只能跟着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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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在和那个人聊什么？”江最问。

“实习。”

“哈？？？”

江最下意识以为他会带来好消息，结果什么？实习？

“问能不能去他公司实习，让他给个他们公司人事的邮箱。”

江最愈发纳闷，“他给啊？”

“嗯，先夸一顿，再去当免费劳动力，谁都不会拒绝。”

“你真要去实习啊？”江最简直不知道他哪头发作，“他说是蒋慎律爹，他明明不是，还有我之前讲的那些是真的，我没有说……”

周醒抬手揉了揉他后脑?，“我知道，你没撒谎。”

江最哑了声，抬头看着周醒的眼睛。

很奇怪，莫名安定下来。

“先去吃饭吧，饿吗？”

江最的肚子很配合地?了两声。

两人走出去。

“不过你真要去实习啊？你大一还数学系的去房地产实什么习？”

“不去。”

“那你为什么……”

“吃什么？去哪个食堂？”

“……不想吃食堂，去道科吧。”

“好。”

两人边说边走出去好几步，突然同时停下，转身，“子杭，不走吗？”

视线一直在两人之间逡巡的袁子杭才回过神，“嗷嗷嗷来了。”

原来还记得带他的啊。

还以为饭没了，饭搭子也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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