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一大妈略带疑惑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大妈那张和善的脸。看到是秦淮茹，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讶又带着点了然的神情。
“是淮茹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多冷啊！”
秦淮茹被热情地让进了屋。
易中海家屋里点着灯，比外面暖和多了。一股和外面一样的肉香味儿，在这里更加浓郁，几乎是实质性地弥漫在空气中。
桌子上摆着几个盘子，其中一个盘子里，赫然就是那香气的来源——一盘油汪汪、红亮亮的红烧肉！看样子，他们也刚吃完饭没多久。
易中海正坐在桌子旁边，端著个搪瓷缸子喝水。
他穿着件旧棉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刚从什么地方回来，带着一身的风尘和疲惫。
其实，易中海也确实刚从厂里的生产动员大会回来，会上强调了生产任务，批评了一些不良现象，搞得他这个一大爷兼老师傅心里也挺沉重。
一进院子就闻到自家飘出去的肉味儿，心里就有点不痛快，觉得太招摇了。
这不，刚进门还数落了一大妈两句。
“你说你！让你把锅盖盖严实点，盖严实点！这味儿飘得满院子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天天大鱼大肉呢！这年头，得低调，懂不懂？刚开完会，本来就一肚子事儿，真是……”
易中海本来想多说两句，但看到一大妈那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摆摆手，“算了算了，下次注意点。”
他刚拿起筷子，想夹块肉解解乏，就听到了敲门声。
看到进来的是秦淮茹，易中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一声：果然来了！贾家这鼻子，真是比狗还灵！
他放下筷子，脸上的表情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就是那种很平淡，但又带着点疏离的客气：“是淮茹啊，有事吗？”
一大妈可比易中海热情多了。她拉着秦淮茹的手，让她在炕沿边坐下，还给她倒了碗热水：
“快坐下暖和暖和。你看你这脸，冻得通红。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又……”
一大妈话没说完，但那关切的眼神，秦淮茹懂。
她看着一大妈慈和的脸，又看了看桌上那盘诱人的红烧肉，再想想自己家里冷冰冰的锅台，还有婆婆和丈夫的冷脸，鼻子一酸，眼圈“唰”地就红了。
“一大妈……”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哭腔，后面的话哽咽著说不出来。
一大妈一看她这样，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她拍了拍秦淮茹的手背，叹了口气。
“唉，你这孩子，也是命苦。这眼瞅著……肚子一天天也要显怀了吧？还得伺候那一家子老老小小，里里外外的活儿都指望你一个人，确实不容易啊……”
一大妈这话，算是说到秦淮茹心坎里去了。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吃的苦，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肩膀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易中海看着秦淮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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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烦处理这种家长里短的破事儿，尤其是贾家的事儿，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可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哭成这样，他这个一大爷，总不能真的一点面子不给吧？
他知道秦淮茹为什么来。除了借东西，还能是为什么？贾家那点家底，他清楚得很。今天这肉香味儿这么冲，贾张氏那老虔婆能忍得住才怪。
易中海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带着点无奈：“行了行了，淮茹，你也别哭了。多大点事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明知故问：“是……家里，嗯……是不是没吃的了？想……想借点儿？”
这话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
秦淮茹听到这话，哭声渐渐小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易中海，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
“嗯……家里……鼶梗他……他闹着要吃肉……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让人硬不起心肠拒绝。
易中海又是一声长叹。他看了看桌上那盘还剩下大半的红烧肉，那是他特意让一大妈多做的，想着明天带到厂里当午饭呢。
这肉票，可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现在……唉！
罢了罢了，就当是……就当是接济邻里，维护他这个一大爷的形象吧。
他扭头对一大妈使了个眼色，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肉痛，但还是尽量显得大方。
“老婆子，去，拿个碗，给淮茹装点儿。”
“欸！好嘞！”一大妈答应得倒是挺痛快。她早就看秦淮茹可怜了，易中海一松口，她立刻起身，从碗柜里拿了个干净的海碗出来。
她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往碗里夹红烧肉。
一块，两块，三块……她特意挑了几块看起来肥瘦相间、炖得软烂的。
肉块在灯光下泛著诱人的油光，酱色的汤汁浓稠地挂在上面。
易中海的眼神，不自觉地就跟着一大妈的筷子动。
眼瞅著盘子里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他的心啊，也跟着一揪一揪地疼。
这可是肉啊！精贵的五花肉！就这么……唉！
但他脸上还得维持着一大爷的风度，甚至挤出了一丝笑容，对秦淮茹说。
“拿着吧，快回去吧。孩子还等著吃呢。”
一大妈手脚麻利地装了小半碗，递给秦淮茹：“拿着，淮茹。路上小心点，别洒了。”
秦淮茹双手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碗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暖暖的。
她看着碗里那几块实实在在的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谢谢一大爷！谢谢一大妈！真是……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不过这次是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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