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收尾工作，吴悠只用了三天就做完了。
一周后，她随宁悦等高管前往远景婖团验收项目完成情况，不可避免地遇见了祁典。
这几天他一直没有联系她，或许怕她分心耽误了项目进度，亦或是给她一点自我消化的时间。
但更多的，应该是刻意保持距离，以免坐实了自己“偷窥狂”的罪名。
但是吴悠好像仍然不领情，即便他们此刻正面对面坐着，所隔不过一张会议桌的距离，她的眼神也并不看向他，只是一味盯着他身后播放的视频成片。
他没由来的有点生气。
看不出来，眼前这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还是个冷心冷面的白眼狼，自己满心满意的帮她，到头来，好像还给她造成困扰了。
他故意向她望了过去，眼神晦暗不明，多少带着些挑衅的意味。她仍然是不回应的态度，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些什么，公事公办的样子让祁典更觉得烦躁。
他干脆光明正大地细细打量起来——她今天穿了件米色的大衣，长长的头发用一枚素色丝带简单挽在脑后，整个人像一株温室里的铃兰，温婉得不像话。
小巧玲珑的脸上特意化了很精致的妆，眼尾微微上挑，嘴唇红润润的，很显气色。
所以当她站到投影仪旁边，认认真真地为这个项目做总结陈述时，他满脑子都想的是：这张小嘴会不会和她人一样，软软的，温温的。
“以上就是全部的设计理念，谢谢大家！”
吴悠的汇报声刚刚落下，会议室就响起了一阵掌声。她微微欠身致谢，却看到祁典站了起来：“外立面的灯带和视频投放效果，要等到夜间才能正式验收，”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吴悠身上停留了几秒，“宁总，您看谁适合留下来。”
这还用问吗？吴悠心里默默地想，今天已经是除夕夜，除了她这个无家可归的倒霉蛋，谁不想赶着回家吃团圆饭。
宁悦此刻也转过头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宁总，这个项目一直是我在跟进，我留下来吧。”吴悠主动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如果祁总对效果有什么修改意见，我在场的话调整起来会比较快。”
宁悦点点头：“我和你一起留下来。”
吴悠心头蓦地一软，却还是摇头道：“宁姐，我一个人在这跟进就行，我会及时向您汇报情况。”
怎么搞得自己像个强娶豪夺的大恶霸了？祁典不由得心想。
这荒诞的念头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此刻应该说点什么来打消她们的顾虑。
宁悦先他一步开了口。
“祁总，那就让悠悠陪您完成验收。”她唇角挂著得体的微笑，指尖轻叩两下桌面，“只是小姑娘家太晚回去不安全，还请您多关照，早些放人。”
祁典目光在宁悦轻叩桌面的手指上停留一瞬，唇角微扬：“宁总放心。”
他答得简短，余光忍不住又看向不远处垂首而立的小姑娘，心里突然就生出一丝好奇：既然已经把他视为洪水猛兽，为什么又主动要求留下来？
等其他人的背影都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吴悠下意识看了眼手表，现在才下午两点多，离天黑还早，她正想着要怎么样消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祁典开了口：“楼下有星巴克，去喝杯咖啡？”
“好。”她应得乖巧，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目光却始终落在他肩头三寸之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吴悠，我看起来那么像坏人吗？”
吴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个人就那么傻站着，四目相对，宛若禅宗公案里的针锋相对——一个执杖问心，一个闭口不言。
电梯门“叮”的一声缓缓开启，暖黄的灯光从轿厢里流泻而出。几位拎着公文包的员工正热络地聊著年夜饭的菜色，见到祁典时连忙收住话头：“祁总还没下班啊？”
祁典微笑着点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半步。
吴悠低着头走进电梯，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皮革气息。其他员工都默契地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直到“1”层的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祁总明年再见！”
“新年快乐祁总！”
此起彼伏的道别声中，吴悠跟着人群走出电梯。空荡荡的大厅里，她的高跟鞋声突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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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当然不是坏人。”
她总算是回答了他刚刚那个问题。
“怎么会有您这样的坏人呢？”
她说著，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谈论一个荒谬的假设。
祁典盯着地面上的光影，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他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心话，还是最温柔的讽刺。
“在你眼里，我或许不是坏人，”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一定是个无趣的老头子。”
吴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介意她一直对他用“您”这个敬称，紧蹙的眉头突然一松，一朵笑容漾开在脸上。
祁典看着她笑眼弯弯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也跟着笑了：“早该这样笑了。”他的声音温柔缱绻，“你笑起来最好看。”
“我其实很好奇，您……”吴悠开口。
“嗯？”祁典皱着眉，略带警告的目光扫过来。
“……你，”她立马改口，“三年前已经知道我就是羽蒙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为了不像现在这样。”祁典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那个时候告诉你，我是那个项目的甲方，你还会那么坦然地接受我的建议吗？”
不等她回答，祁典继续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不会。你只会躲我躲得远远的，说不定以后远景的案子，你碰都不敢碰了。”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把远景的宣传策划案全部交给我来做？”
“因为你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他的言语之间不无得意，“当然是我最满意的方案。”
“那更早的时候呢？”吴悠不依不饶地追问。
祁典眉毛一挑，眼底浮现几分促狭：“更早的时候，不是你整天追着我问东问西？”
吴悠蓦地红了脸：“你、你大可以像论坛里的其他人一样，不理我的.....”
“不理你？”他轻笑，“你半夜躲被窝偷偷掉小珍珠怎么办？”
“你……”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他正色道，在那个特殊的时间里，你的问题恰好是我每天最期待看到的。”
“哪段时间？”
“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哦……”吴悠有些失落。
“但是吴悠，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其实很难讲清楚为什么。”他顿了顿，眼里浮现出迷雾般的神色，“后来你很少上论坛了，我知道，是因为你在现实生活中过得很不错，工作渐入佳境，和男友也结束了异地。”
“我的玫瑰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花期，我跟着一起开心，但今年看到宁总发来的第一版方案，我一眼就看出不是你的手笔。”
“我把远景的项目给你，是想用这个项目保你在公司永远有一席之地的，没想到，你自己主动离职了……”
“活了将近四十年，第一次那么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消息，就在我盯着我们的对话框，忍不住想要通过宁悦去找你的时候，系统提示羽蒙上线了……”
窗外的雪忽然大起来，纷纷扬扬像破碎的星辰。
他看向她的眼神深沉而炽热：“吴悠，我们之间，总有些说不清的默契……”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在平安夜约你见面，想确认我的小玫瑰是否安好。”
“结果……”他自嘲地笑笑，“小玫瑰对我果然没什么兴趣，见了一次以后，怎么也约不出来了。”
“宁总提议见面沟通的时候，我压根儿没想到你会去，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工作过的地方看一看，想象你在这里的样子。为再次约你出来，找找灵感。”
“却不想……被你当成了躲在网线后面的偷窥狂……”
他就这样平静的，毫无波澜地说出这番话，却让吴悠瞬间红了眼眶。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她打着哭腔说。
这一次，去掉了“坏”字。
祁典轻轻捧起她的脸，拇指轻抚过她的眼角，“别哭别哭，想喝什么，我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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