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陪我过个年2(1 / 1)

她微微倾身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就拉近不少。

餐厅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温柔的阴影,他这才看清她左眼角下方竟然有一颗褐色的小痣。

——奇怪。

他明明已对着她公司内网上的证件照看过千万遍,怎么从未发现这颗小痣?

此刻它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若隐若现,像是一个隐秘的暗号。

祁典的目光不著痕迹地往窗外偏了偏,刻意避开了与她的眼神交融。

“会吧。”他的嗓音沉下去,带着固执的笃定,“有趣就是有趣,与你当时的动机没有关系。”

说着他的肩背已经向后靠去,不动声色地又与她拉开了距离。

这个撤退般的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只是倦了,可吴悠分明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在吞咽某种未竟的辩白。

“我觉得是这样。”他缓缓地又开口,更像是自己说服自己,“就像灶火不会因厨娘的心事而改变温度,费马大定理也不会因为研究者的私心而失去其价值。”

吴悠好像也被他说服了,笑着说:“这是很高明的恭维了。”

祁典也笑:“怎么,恭维还有高下之分?”

“那当然了。”她饶有兴致地给他细细道来:“这最低等的,是夸人天生就有的东西,比如容貌。”

“哦……”他作恍然大悟样,示意她说下去。

“好一点的,是夸人后天习得的东西,比如才学。”

“有道理。”他笑着点头道。

“这最高明的……”她勾勾手示意他靠近一点,“是让对方觉得,自己藏在心里最阴暗的算计都成了被欣赏的理由。”

他突然不说话,就那样隔着“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砂锅看她。

雾气氤氲中,她整个人像被热气蒸开的花苞。

餐厅的暖气给的很足,刚刚又喝过两碗热汤,此刻她的额角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泛红的耳垂滑落,又滑向某个诱人的地带。

一字肩的羊绒衫领口装饰的蕾丝已经微微濡湿,贴在锁骨凹陷处,勾勒出一道诱人的水痕……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让她不自觉地绷紧了后背。

“看着我干嘛......”她眼波微转,带着三分嗔意往后靠去。两个人之间又恰到好处地地回到了安全距离的两端。

“他很懂怎么恭维你吗?”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挣脱桎梏。

吴悠的睫毛轻轻一颤。

——这问题问得真妙。

眼前这个看似随意的提问,实则是一把精?的钥匙,轻轻一转,就能打开她心底最隐秘的匣子。

他哪里是在问别人?分明是在质询她——到底那个人有什么魔力,能让她这样费尽心思?

窗外的霓虹忽然变换了颜色,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捉摸不定的光晕。

吴悠轻笑一声,说:“是有那么一点。”

他闻言一笑,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眼底泛起兴味:“不如说来听听?正好让我学学,什么?高明的恭维。”

“祁总还需要学?”她眼尾微挑。

“当然。”他答得坦然。

吴悠沉默了片刻。

记忆像走马灯般闪过——她和周淮恋爱七年,异国五年,仔细想来,难舍难分常有,轰轰烈烈的时刻实在不多。

她永远记得初遇那天的秋阳,斜斜地照在车站斑驳的墙面上。

人潮汹涌中,她蹲在垃圾桶旁吐得狼狈。中文系迎新处的学长学姐远远站着,脸上写满为难。

只有周淮穿过人群走来,蓝色细格子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蹲下身,先接过她死死攥著的行夌箱,又轻轻地给她拍拍背,温热的手掌拂过后背时,她瘦削的身体轻轻一颤。

“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他递了张纸?过来,温温柔柔地问她。

这时一车人已经坐满,不远处大巴司机不耐烦地按著喇叭,他回头应了声:“再等五分钟。”然后对她眨眨眼,“你再缓缓,我数学系的,最会算时间。”

七年时光里,周淮对她的欣赏,是一场盛大的春风化雨。

他会认真听她说每一句话。“悠悠定律”,“吴氏猜想”,这些玩笑的命名里都是真心。

连她失败的菜谱都被他丳进实验本,说是以后可以对照的“重要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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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说真有什么高明的恭维,吴悠想不出来。

到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三万英尺的高空。

红眼航班狭窄的经济舱里,

她的耳机循环播放著陈奕迅的《时光倒流二十年》。

这是一首太纯粹的歌,歌词大意大概是,爱一个人爱到希望参与Ta从小到大的所有故事。

周淮分享给她的时候附带着一张手写歌词:

“你六岁当年,已是我偶像。”

这算不算最顶级的恭维?

不止余生想请你多指教,就连过往也希望你在场。

但是这些要怎么讲给祁典听呢?于是她笑笑,叹了口气,“算了,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的。”

他突然伸出手来,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她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握得更紧。

“等你以后想说的时候再说。”他的掌心温热,手掌宽厚而细腻,吴悠莫名开始贪恋这份暧昧的温暖,慢慢地不再挣脱。

祁典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又缓声道:“我办公室能看到很美的夜景,我带你去看看。”

他们再次回到远景大厦时,夜已深了。值夜的保安正打着瞌睡,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看清来人后连忙站起身:“祁总,这么晚还……”

祁典微微颔首,带着她径直走向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吴悠看见保安欲言又止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怎么不解释一下,我们上去是……”

“谈工作?”祁典笑着接过她的话说。

吴悠没好气地打了他一巴掌,没敢打脸,轻轻拍在胳膊上。

他好像一下子回到那个爱做恶作剧的年纪,对她说:“现在先别打,有监控,我给你找个隐蔽的地方。”

几句话说的吴悠小脸绯红,索性背过身去不理他,身后传来他恶劣的笑。

祁典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上海滩的夜色铺陈开来。外滩的灯火像一串被随手抛洒的钻石,在黄浦江面上碎成粼粼波光。

对岸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东方明珠的玻璃幕墙倒映着整座不夜城的繁华。

偶尔有胆子大的人偷偷放起烟火,璀璨的烟火在夜空中纵情绽放,很快又归于沉寂。

那转瞬即逝的光亮,像极了某些无法长久的悸动。

吴悠望着那最后一缕烟痕消散在江面上空,不自觉地轻叹一声。

祁典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水晶杯中的红酒在灯光下泛著暗红的光泽。

“烟火易冷,不如干一杯。”

她莞尔接过酒杯,祁典绅士地与她碰杯,杯沿刻意降低了几分,轻轻碰在她的杯身上。

玻璃相击发出清脆声响,她兀自喝下一大口,呛得直吐舌头。

“喝这么急,”祁典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看来是真不想和我消磨这个夜晚。”

“不是……”她抓住他的衣袖,原本就泛红的脸颊此刻更是红霞漫染,“这酒……好辣......”

她用难耐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可不可以帮我倒杯水?”

祁典转身去嵌入式冰箱取了瓶依云矿泉水,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托著瓶身,小心翼翼地倾斜角度,极有耐心地喂给她喝。

她果然被辣得不轻,急切地凑上来,一口气灌下小半瓶才喘息著松开。

祁典看着她被水润过的唇泛著晶莹的光泽,眼神是那样的迷离又危险,当下就忍不住呼吸一滞,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岌岌可危。

此刻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江风裹着寒意从窗缝渗入,吴悠吵著说热,问他能不能开一点点窗。

他伸手推开了一扇,北风裹挟著几片雪花簌簌地飞了进来,祁典试着调整开窗的角度,想让雪花不要飘进来。

小姑娘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你快抱我呀……”她在他怀里喃喃说,“风一吹,头晕的站不住。”

窗外,新年的第一簇烟花骤然绽放。鎏金与绯红的光屑簌簌洒落,两人相拥的轮廓也被撒上一层转瞬即逝的华彩。

吴悠轻轻闭上眼。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胸膛起伏的节奏逐渐与她的呼吸?步。

心跳声在耳畔放大——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亦或是远处烟花炸开的余韵。

就这一秒,

她允许自己沉沦。

在这浮光掠影的夜色里,

做一只扑火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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