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酒店床垫软得过分，吴悠整个人陷在里面，像被云絮轻柔包裹，她破天荒睡了个好觉，连梦都没做一个。
再次睁开眼，陌生的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折射著刺眼的光。
昨夜那些暧昧纠缠的画面突然闪回，她猛地扯过被子蒙住脸，耳尖烧得发烫。
许久，她才从被子里抽出身来，迷迷糊糊给早已耗尽电量关机的手机插上充电器，然后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脑子里总算清明了几分。
再次回到床边时，手机屏幕已经亮起。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不断弹出，几乎占据了整个锁屏界面。
指尖刚要滑动解锁，母亲的来电显示就跳了出来。
“悠悠！”电话那头传来母亲难以自控的担忧，“从早上七点就开始给你打电话，整整四个小时，我和你爸都快急死了！”
“对不起，妈。”吴悠看了一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多，“最近赶项目太累了，难得能好好睡一觉……”
母亲忽然压低声音，带着过来人特有的谨慎：“妈知道你工作累，但第一次在周淮家过年，总要注意些礼数……”
“妈！”吴悠打断她的话，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贝，“我没有在周淮家。”
“你这孩子，昨晚电话里你不是说……”母亲的话戛然而止，随即转为小心翼翼地试探。
吴悠突然想起昨晚那通电话。当时祁典正和她一起验收外立面效果，母亲问“在周淮家吃年夜饭吗”，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这个简单的应答此刻成了棘手的误会，但此刻肯定不是解开误会的时机。
她抿了抿唇，迅速岔开话题：“奶奶在吗？我想给她拜年。”
电话辗转到奶奶手里，却依然绕不开那个熟悉的话题。“悠悠在周淮家吃得惯伐？他们那边年夜饭都准备什么菜色？”
每一个问句都像细密的针脚，将那个已经翻篇的故事重新缝进当下。
挂断电话，吴悠把手机扔到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还在用谎言编织牢笼。
每一个含糊的应答都让无形的绳索勒得更紧，让她窒息。
泪水终于决堤。她蹲下来，把脸埋进掌心。
余光却瞥见门缝下静静躺着一张卡片。拾起的瞬间，经常出现在她的批复文件结尾的字迹映入眼帘：
“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
字迹遒劲有力，末尾还画了一朵小小的玫瑰。
“不用着急，睡好了再下来。”
落款是祁典。
卡片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吴悠突然很想问问他：这张卡片是反复拨打无人接听后的无奈，还是不愿惊扰她的睡眠的体贴？
吴悠对着镜子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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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该死的洗漱包里连支口红都没有。她用清水用力搓了搓脸，把最后一点睡意揉散。
镜子里那张脸倒是争气。
虽有些许水肿，却衬得肌肤愈发莹润透亮。
睫毛自然卷翘，眼眸这几天频繁加班熬夜也不见黑眼圈。
无意识地抿唇，颊边便浮现两弯浅浅的梨涡，带着几分“笑从双脸生”的韵致。
“算了。”她心一横，自言自语道，“就这样吧，这个点他说不定早走了。”
他怎么可能走呢？
吴悠推开咖啡厅玻璃门时，祁典正认真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看些什么。
冬日的阳光斜斜漫过他的轮廓，将锋利的眉骨镀上一层柔光，镜片摇摇欲坠地架在鼻尖，眉心蹙起几道浅痕，整个人透著几分禁欲系学者的气质。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忍不住轻笑出声。
祁典闻声抬头，看见不远处未施粉黛的小姑娘逆光而立，细碎的阳光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被空调风撩起的几缕发丝轻轻晃动，就这么笑意盈盈地向他走过来。
昨晚游刃有余的猎手，此时也乱了方寸。
见她款步而来，他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了闪，随即又挂上那副从容笑意，“睡的好吗？”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沉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吧？”
“没有，正好处理了点工作。”祁典说著抬手示意服务生，“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咖啡厅可以点的东西不多，吴悠随便要了杯热拿铁和全麦三明治，点完将菜单推到对面，那人却摆手，“我们老年人三餐定时，”他目光扫过她饱满光洁的脸颊，又笑着说，“不过可以陪你喝杯咖啡。”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一起吃饭，吴悠在他面前放松了很多，此刻她正认认真真地把一块三明治切成几个方便入口的小块，再用叉子叉起来慢慢吃。
祁典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目光随着她咀嚼的节奏微微闪动，像欣赏一件艺术品。
“今天有安排吗？”见她将最后一块三明治咽下去，他忽然开口问。
“我看起来像很忙的人吗？”吴悠端起咖啡的手悬在半空，眨着眼睛幽幽地说。
失业的第一百三十七天，银行卡余额连张春运车票都买不起。小区的流浪猫都记住了她每天喂食的时间，人生从未如此清闲，清闲到能数清梧桐叶落下的节奏。
祁典低笑出声，他伸手将她嘴角残留的一点点的面包屑拂去：“那陪我去七宝老街走走。”
“七宝？”她下意识重复，没想到他会想去古镇那样的地方，霸道总裁不都喜欢打高尔夫吗？
“嗯。”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听说那儿的汤团能尝出小时候的味道。”
“你喜欢吃汤圆啊？”吴悠接过纸巾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冰凉的腕表。
“老家习俗。”祁典收回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著表盘上她触碰过的位置，“过年总要讨个团团圆圆的彩头。”
窗外，梧桐枝头的积雪在暖阳下渐渐消融。一簇雪团突然坠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好啊，”吴悠笑得天真烂漫，眼底映着窗外雪光，“那咱俩就去讨个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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