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默默地垂下头:“……”
脑海中的小人正倒在地上翻来覆去狂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鹅鹅鹅!!!”
裴玄归何止中毒,简直毒得不轻。
前世。
那冷面佛可从未失控过,如今跟三岁孩童有何区别。
裴玄归看他垂首时的一截白瓷脖颈。
“出去。”
沈醉立马应:“是,小人这就……”
“没叫你。”裴玄归看向立在一侧如雕塑,哪怕采花贼憋出内伤,亦不觉半分好笑的廖仪。
廖仪颔首:“是。”
随后拖着昏睡的寄枫走出门外。
阁楼静谧,长风自窗棂吹来,扬起沈醉侧颈几缕青丝发梢,一截颈线似上好的羊脂温玉,萦著微冷清幽的淡香。
裴玄归步步逼近他:“解药。”
沈醉笑看不语。
“没有。”
一炷香后,裴玄归便要同平阳城县?见面,对方是奸滑之人,至少他不能蠢得像个傻子。
这小采花贼满肚子坏水并不配合。
裴玄归对他的耐性有限,既不吃甜,那便吃苦。
沈醉忽觉一道疾风袭来,他连忙飞速躲开,一道大手自后方擒住他的后脖颈,将他轻而易举地重力?了过去——
后背撞在男人如烙铁的胸膛。
沈醉脖颈被五指掐住,覆著茧的手并不温柔,近乎让他下一秒窒息而?。
裴玄归低眸:“跑?”
其实他想说的更完整些。
这采花贼速度不错,旁人或许连逃跑的机会都不曾有,但他依旧、逃不了。
“命、”
“药、”
“自己选。”
沈醉仿佛被野兽四下囚住,整张脸浮现痛苦之色,鼻息间的空气被大手一点点攥紧,直至彻底逼他窒息。
裴玄归是真的想,当场掐死他。
这个认知让他大脑一声轰鸣。
沈醉心跳剧烈,艰难呼吸:“没有解……嗯!”
身子被重重抵在雕花门上,沈醉疼得骨头欲裂,忍不住闷哼一声,捂著小腹忍不住轻轻弯腰。
裴玄归是沙场走出来的,只要他不刻意收力,要人命是顷刻之间的事。
他不喜旁人忤逆、捉弄,更何况是一个区区采花贼。
沈醉该正视三年前的裴玄归。
至少,他不能命丧于此。
裴玄归皱眉上前,沈醉下意识想反抗,被他不轻不重地扣住腕骨,沉声道:“别动。”
他扫过沈醉捂著的位置,没什么表情挪开,而后没再威逼利诱,一言不发地从他身上搜出——
一个月白色锦囊、一个青玉药瓶、一方银色丝帕、一片雪色鱼鳞……
裴玄归沉气:“……”
他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差不多把人扣著搜了个遍,裴玄归掰过他的下巴:“哪个?”
沈醉抬眸冷冷看他:“道歉。”
裴玄归便不再多言,单手解开锦囊,里面装着各色粉状质地。
大概是毒粉,数量惊人,他丢开。
而后撬开青玉药瓶,里面有三颗小玉丸。
裴玄归倒出来两颗,自己吃了一颗,随后掰开沈醉下颌塞进去一颗。
“咽掉。”
沈醉:“……”
倘若是毒药,这疯狗是要同自己一起死?
玉丸在口中化开成清泉,沈醉咽下去后,身上的疼痛都减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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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归也觉察到这东西的妙用,眉心一凛,但也没抢那剩下的最后一颗,重新合上盖子给他扔了回去。
“再敢生事端,你的命,就不必留着了。”
裴玄归终于恢复正常言语,不用局限于三字以内。
他低眸看向沈醉,却一怔。
这小采花贼何止狼狈二字,被他不太温和地搜寻一番,衣衫凌乱,眼眶通红,正死死地盯着他。
“我要你跟我道歉。”
裴玄归睨着他:“为何跟你道歉?”
许是一早晨未言语,他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话:“官府办案,无论是平阳城凶手亦或采花大盗,抓你都是情理之中,更遑论你夜间越狱、四处下毒、谎话连篇。”
裴玄归不杀他,都算案件未破的严明。
这娇气的采花贼自己作乱受了疼还敢要道歉。
沈醉却道:“揽月楼,是你先伤我。”
裴玄归并不否认。
近日城中女子命案频发,沈醉是重点勘察人物,他目睹两人贴近交缠,便下意识出鞘逼开二人。
似洞察他心中所想,沈醉道:“倘若我不是凶手呢?”
裴玄归垂落的手被握住抬起,覆蓋在了某个柔软平坦的位置上。
“你打算如何跟我道歉?”
裴玄归面色微变,下意识抽回之际,却忽然发现这采花贼正在发抖。
亦或者,是疼痛带来的细微痉挛。
他停顿片刻收了力气,任由沈醉握着手掌,冷声道:“采花大盗名声在外,你能得到谁的道歉?”
这小采花贼年纪不大,并不知胡乱冠上名号的重要。
且不说两人身份悬殊。
任何小官都能凭抓捕采花大盗的名义对他出手。
裴玄归沉默同他对视片刻,看他犹如一头挣扎的小兽,不知为何心头会有异样的熟悉感。
良久,他启唇道:
“倘若你不是凶手,我允你一个补偿。”
沈醉微湿的长睫动了下,随后松开了他的手。
沈醉垂首捡起来自己那些破烂小玩意,将被搜的凌乱的衣衫穿好,那雪白飘带他还是不会系,胡乱缠在窄薄一片的细腰上。
裴玄归沉默睨着他未动。
“我不要你的补偿。”
沈醉临走侧眸看他,眼尾勾著冷光:“我要打回去。”
直到沈醉即将走出阁楼。
身后传来一声平淡的:“可。”
-
廖仪快步上台阶,差点与沈醉撞在一起,他皱眉欲斥。
忽然对上他近距离湿红的眸,眉梢一蹙,侧身大步越过了他。
“别挡路。”
沈醉:“……”
“大人,平阳城县令托人来带话,他今日家中有事无法赴约。”廖仪迅速禀报。
裴玄归别开眸,合上手掌:“何事?”
当朝权臣名声在外,一个小小的城池县令不敢轻易放他鸽子。
随后廖仪的话让裴玄归眸光一凛。
“县令夫人昨夜被杀了。”
裴玄归拂袖而出,恰巧沈醉还未下楼梯,廖仪见状道:“我这就命人送他去地牢,严加看管。”
“不必了。”裴玄归冷眸扫过那如青叶般人。
“你派多少人都看不住他,昨夜他私自出狱,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沈醉:“?”
裴玄归大步朝他走来,衣袂被晨风扬起,庭院花树擦过他的肩膀,惊起一阵淡紫色花瓣下落。
“从现在起。”
裴玄归对上那双含情桃花眸,不冷不淡地宣告。
“我亲自看他。”
——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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