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啪’一掌落下,寄枫反手便捂住脸。
“……嘶。”
廖仪侧眸看他:“戏精。”
寄枫惊到嘴里能塞下整颗鸡蛋。难怪他总觉这采花贼不一般,他不光敢惹大人生气,真生起气来还敢打大人!!!
“沈、醉!”裴玄归怒声斥道。
大抵是这世第一次听到裴玄归直呼他姓名。
相当如雷贯耳,沈醉蓦地回神:“?”
糟糕。
怎么真打上了?
彼时的裴玄归同他并未生出复杂纠葛,有的只是冰冷不耐与猜忌,阴晴不定到轻易便能取他性命。
沈醉并不想过早暴露底牌。
他谨慎后退,张口解释:“其实……小人身患恶疾,病意突发?”
裴玄归寒眸冰冷看他,侧脸浮现五指红印。
他冷笑:“看得出来。”
裴玄归上前一步,沈醉亦后退一步。直至他背抵窗栏,退无可退,看到那双掌生杀伐的手朝他冷漠伸来——
沈醉下意识地闭上眼。
罢了,随他打。
总归前世受得伤多了,不差这一掌,这一世他总归会还回去,同裴玄归不死不休。
“唰啦——”
腰间绸缎被人轻握住,薄如蝉翼的轻纱绕在男人指骨上,裴玄归冷沉地垂著眸,随手将他凌乱的衣衫重新系好。
沈醉忽地顿住:“……”
“此举。”裴玄归冷冷掀眸,“算我不妥。”
不过是随手将他外衫解去,这采花贼便一副我见犹怜,眼尾泛红到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半点不似方才直勾勾看他的嘴脸。
倒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
裴玄归扫过他微红的掌心,警告道:“再有下次,手剁了。”
说罢,拂袖转身离去,只留一阵榛苦香。
“廖仪,召仵作。”
廖仪看了眼沈醉,跟上:“是。”
沈醉还没从轻易赦免中回过神来,垂眸望向规整漂亮的腰带,裴玄归好似同三年前……不一般了。
至少。
这是他重生归来,唯一系正的一次。
“你又给我家大人下毒啦?”寄枫已然傻眼了。他家大人竟也能有如此通情达理的时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醉亦不解,所以他回:“下蛋啦。”
寄枫:“………???”
……
“回禀大人。”
仵作战战兢兢跪于殿内,抬眸扫过指痕分明的侧脸,一梗,忘词了。
殿内外面面相觑,皆无人敢言。
裴玄归掀眸:“禀哪去了?”
仵作额前冷汗阵阵:“经、经卑职查验,县?夫人确死于昨夜大火。女尸全身肌肤呈烈火烧灼状,碳化开裂,肢体扭曲,口鼻处亦有大量黑灰,胸腔肺部仍有所残留。”
“可见火势突发时仍有余息,是被活活烧灼……致死。”
沈醉踏入殿门,闻言眸光微沉。
胖县?悲惨嚎叫一声,捂著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事实并非裴玄归口中所为,还有其他的真实死因。
仵作跪于地面,冷汗直流。
裴玄归则是平静坦然,淡漠地斟了杯茶,而后视线落于刚进门的沈醉身上。
沈醉:“?”
又我???
裴玄归并未同他多说,许是因为这一掌气未消,暂且不愿与他讲话。
他道:“廖仪。”
廖仪颔首,横著长枪架在沈醉脖颈:“说,是不是你干的?!”
沈醉:“???”
这主仆二人。
简直有病。
这不高兴是裴玄归的翻译机么?
“又与我何……”沈醉话音未落,对上裴玄归掀眸而来的目光,极其明显的告知他耐心有限的讯息。
“……”
沈醉本意并非与裴玄归为敌,沉息几秒还是如实道:“我以白沙作引,判断出昨夜偏殿窗户无人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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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夫人贵为城主之妻,居于新府偏殿,夜间竟无人看守致走水身?。”
“您该怀疑的不是我,是他。”
沈醉看向正在抹眼泪的胖县令。
胖县令虎躯一震:“啊,我、我吗?”
他绿豆大的眼睛细微忽烁,噗通一声便跪至裴玄归脚下,声声泣诉:
“大人、大人冤枉啊,我与菀娘幼年相识,青梅竹马,菀娘伴我寒夜苦读,高榜题名,我俩举案齐眉至今……我何故要下此毒手啊!”
说罢,他嚎声哭?,声声如驴。
沈醉听得耳朵疼,蹲在他面前,温声劝道:“生如蜉蝣,沧海桑田。谁的真心不会中途被狗吃掉呢?”
县令勃然大怒,指着他:“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沈醉弯眸一笑。
而后看向那窗外睡莲,满池光华万千的春景。
“地处平原,殿内却悬北极狐皮;未至初春,庭中三月睡莲开满池;这小小的平阳城,不过一个地方县令,却过上了繁荣富庶的奢靡日子。”
“塿患难易,同富贵难。”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么?”
沈醉弯腰立于县令身前,眉眼干净似那庭中的白睡莲,染上风雪碎光之态。
寄枫震惊拍腿:“他好厉害啊廖仪。”
廖仪面不改色:“拍你自己的腿。”
寄枫:“…好哦。”
裴玄归坐于主位斟茶,凤眸扫过那薄薄一片的人,淡漠不语。
他的疑心并无道理,这采花贼绝非池中物。
那通身淡雅矜贵,风雪压身亦从容的温笑,都表明他曾身居高位、习得诗书,像京城里的天潢贵胄,而非这市井小人。
难道,真的是他?
“大人、”胖县令说不过他,抱着裴玄归的腿哭诉,“你看他,你看他啊……”
沈醉:“……”
他思绪隐隐跳了下,总觉有哪里遗漏。
还未深究,便被裴玄归打断:“看了,挺好看的。”
沈醉:“。”
胖县令:“??”
廖仪寄枫也:“…………???”
裴玄归蓦地回神,意识陷入太过久远的记忆中,这采花贼竟隐约生得像他一位故人,简直可笑。
他垂眸:“松手。”
胖县令连忙双手投降:“……”吃、吃错药了?
裴玄归视线落于沈醉身上,问:“你怀疑他?”
沈醉温笑:“并非怀疑,就是他。”
这世间薄情之人太多,人人都披着虚皮假面,他不信县令对火灾一无所知,只是他不想救。
“你——”县令怒火中烧,又连忙噤声。
裴玄归从他身侧平静掠过,径直走向殿中央的人,居高临下道:“你可知,我为何锁你不放?”
这方又提起那小铃铛,沈醉长睫轻动了下。
反问:“为何?”
他一直想知道,却从未探寻得知。
前世裴玄归也这般锁着他,认定他为真凶,可沈醉分明同此事毫无瓜葛。待他七日后从地牢出来,案件已破,凝香身死,平阳城恢复往日宁静祥和之态。
只有他,永远失去了一位知心好友。
裴玄归封锁全城,捻灭真相,因此沈醉才将这笔账记在他头上。
可这平阳城本就是给东域之主的下马威。
暗讽裴玄归,离道中州,虎落平阳。
他此番欲意何为?
“昨夜窗既无人开过,凶手又是如何逃走的?”裴玄归问他。
沈醉思绪混沌,回道:“走门。”
“……”
裴玄归静默两秒,凉凉讥讽:“那起火之初,县令夫人就不知走门跳窗?”
火烧至灭,那门窗从未动过,是沈醉推断得来。
县令既未救火,那县令夫人岂会……任火烧灼?
“你未曾见过那女尸,我可以告诉你。”裴玄归居高临下睨着地上那团雪糕点般的人。
声调冷如十月酷寒,字字珠玑。
“她死时,双手平放胸前。”
“在笑。”
——
卡在这里,不会吓到大家叭?皎皎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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