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如愿获得独处时间。
他轻拢着白袍踏入西厢房,开门见山便问道:
“县?夫人,可是你杀的?”
苏凝香:“啊?”
她还未从那幅香艳画面中回神,对上沈醉清沉的视线,连忙道:“不是不是。”
“我虽恨那俩老不死的入骨,但也不会这般昏头,凝香的命是殿下救的,断不会为一己私利害殿下。”
被裴玄归盯上能是什么好事?
苏凝香小脸绷紧,字字诚恳。
沈醉微微笑了下,随手褪去衣衫:“看来,此事有趣起来了。”
苏凝香猛地愣住。
掩住口鼻:“殿下,此话怎讲?”
“我本以为……你为何掩住口鼻?”
沈醉从嫡太子那延生而来的习性,喜美、喜香,漂亮的东西会让他宽待展颜,而如今,他缓缓垂头嗅了嗅……自己。
被裴玄归抓去后一直没机会沐浴。
他是臭了么?
苏凝香双眼放光:“我怕流鼻血,嘿嘿。”
说罢,她便被赶出去了。
沈醉微微一笑:“女孩子不许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去到屏风后待着。”
凝香:“……”
修长优美的剪影隐隐透光,落在桃粉色绣花的屏风上,沈醉温润好听的嗓音浅浅传来。
“我本以为,真凶是钱孙六,裴玄归是帮凶。”
一语如石子坠深潭。
苏凝香直腰,凝重道:“县?和裴玄归?”
沈醉墨发半拢在肩侧,锁弯伴随呼吸起伏,勾唇淡淡“嗯”了一声:“裴玄归待他不一般。”
前世他清晰记得,平阳城案件侦破后,裴玄归亲手掩盖了真相,将那真凶遮盖在他一手之下。
他没必要这么做。
除非他就是真凶的参与者。
县?同夫人感情不在,年少情谊在奢靡中变质,县?夫人与凝香死后,无论如何他都是获利方。
只沈醉没想明白,裴玄归为何帮他。
“您是如何推断得来?”凝香也诧异这点。
沈醉换好衣衫,道:“初次见面,裴玄归没骂他。”
凝香:“……”
您就记得他骂你了是吧?
不知为何,凝香总觉得殿下被抓走后,对裴玄归的态度不一般。女子心思敏感细腻,或许殿下本人意识不到,凝香却觉得他们很……亲近。
“殿下。”凝香不经意笑问,“您会爱上一个人吗?”
时限已过,沈醉掀开珠帘的手微顿,侧影长睫透著碎光。
“不会。”
沈醉平静道:“善弈者谋局,不善弈者谋子。”
“我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棋子。”
说罢,他便走了出去。
苏凝香愣在原地,良久才道:“我也没说是棋子啊,您心里在想着谁啊?”
随后她提着裙摆追出去——
“倘若真凶不是县?跟裴玄归,那还能是谁???”
此话她断然不敢喊出口,眼前阴影笼罩忽地多了一人。
凝香微怔:“蝶梦?”
……
廖仪审讯完毕,四个小倌晕了三个,带着唯一独苗回来复命。
“大人,并未审出有用讯息,不过……”
廖仪道:“他说了件古怪的事,还请您亲自定夺。”
廖仪向来高冷直言,极少数如此犹豫支吾。
裴玄归掀眸看了眼蝶梦,面若小生,我见犹怜,但装可怜的道行还需修炼,比不上那个偷吃桂花糕的。
?
谁准他又偷吃上了?
那红颜知己倒心疼得要死,端著茶连忙为他顺顺:“裴大人当朝赫赫有名的国公,竟然不给你饭吃吗公子,天呐他怎么这样过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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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归沉息:“说。”
蝶梦吓得腿一软,噗通便跪地上了。
他道:“那天县?夫人兴致不高,看到落雁没来心情更差,就命我们跳了会儿舞,随后子时便让我们离开了。”
裴玄归淡淡听着:“没睡?”
“咳咳——”
沈醉当即便被呛著了。
接过凝香的清茶一饮而尽,甜腻的糕点在口中化开,他耳尖难免染上一点薄红,暗想究竟是谁不知羞耻。
裴玄归在那事上向来直白,明明从未?女子相悦过,却在情蛊的催动下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变态。
“?、?床了。”蝶梦小声道。
裴玄归面不改色,掀眸扫了眼小采花贼。
懒声道:“继续说。”
“我们从未如此过早离开,便想着借此机会逛逛县?府,听说这是平阳城最美的新殿,池中睡莲都是催开的,却忽然……”
蝶梦说及此,微微抖了下身躯,本就脂粉过多的脸煞白。
“忽然什么?”廖仪不耐催促。
苏凝香向来对小倌极好,温声宽慰:“你如实说,别怕,我们以后不会再去了。”
蝶梦含泪点头,颤声说:“我在县?窗前,看到一只庞然大物的影子,立著双耳,尖面獠牙,发出狼嚎一般的嘶鸣声。”
这话实在太过荒谬。
也难怪廖仪对此将信将疑。
沈醉眉梢微蹙:“狼嚎?”
前世他从未得知平阳城有狼出没,再者就算有狼,狼还能纵火烧死县?夫人不成?
等等。
沈醉忽地想起,裴玄归那时说门窗未开,凶手是如何纵火逃生的?
蝶梦点头:“对,小的幼时到山里捡柴,听过狼嚎,不过那声音要更尖细一点。”
寄枫皱眉,挠了挠头。
“你是没睡醒做梦呢吧?这平阳城地处平原,怎么会有狼……”
话落,他一顿。
沈醉猛地抬起眸。
寄枫也跟着身躯一震,这话好似契合了前不久的声线。
“地处平原,殿内却悬北极狐皮,未至初春,庭中睡莲开满池,这小小的平阳城,不过一个地方县?,却过上了繁荣富庶的日子。”
就在沈醉放下茶杯时,主位上的人先落。
‘噔’地一声,不轻不重。
裴玄归缓缓掀眸,冷唇微启:“那不是狼嚎,是狐狸。”
沈醉眉目稍凝,想起曾在古卷上看到的传说。
如今被裴玄归不冷不淡地口述出来。
“北极魇狐,临死前的哀鸣,可使周遭万物花开。”
裴玄归那张冰封的脸终于有了动静,淡漠讥讽:“他倒是聪明,不止垄断了东域丝路,还不忘背地里猎杀极狐,廖仪!”
“在。”
“带人,回县?府。”
裴玄归极少数动怒,如今整个殿内天寒地冻,蝶梦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
“看什么看,跟上。”裴玄归路过冷言。
沈醉无语:“跟。”
他正欲给凝香使个眼色,却忽然发现凝香正在出神。
向来伶俐聪慧的姑娘,好似陷入久远的记忆中,周遭都笼络著不知名的悲伤情绪。
沈醉收回视线,在裴玄归淡漠睨过去时,为她掩护。
“裴玄归。”沈醉拽住他手臂。
月白长衫被风缠起,卷过他紫金衣摆。
裴玄归隐约闻得淡淡香气,那团淡紫色的迷雾又将他笼罩其中,熟悉又缥缈。
那人轻声道:“我小腹疼。”
恍惚间他的思绪狠狠一疼。
似有什么?光剑影,鲜血淋漓,一闪而过。
裴玄归视线下落,看向窄腰下二寸的位置,腰带正歪歪扭扭地系著,不过规整了几刻钟。
又疼?
裴玄归别开视线,冷淡道:“女子才会来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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