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轻飘飘的话音落下，胖县令脸色陡然大变。
不可置信地看他：“你怎会知……”
此事知情人寥寥无几。
甚至于初至东域的裴玄归，下属皆茫然地看向沈醉，心里只有一个统一的念头。
难怪大人总说这采花贼装可怜。
他好凶啊。
沈醉试图挽回娇弱形容，弯唇笑:“当然是猜……”
“闭嘴。”
裴玄归神色漠然扔来一字攻击：“丑。”
沈醉：“……”
我***你大爷！
胖县令在强权威慑下，不敢造次，捂著脸颊嚎声大哭：“我本意并非赶尽杀绝，只是想分一杯羹而已啊。平阳城位置好，只要他愿意同我苟……浅浅小贪一下，我们都能过上同金子般闪闪发光的日子啊。”
裴玄归平静搁杯：“无用的形容词少加。”
“……”
胖县令跪于地面，面色渐沉道：“但他不同意，甚至反过来辱骂我——”
那步褛轻衫的老头一身正骨，苍老手指微微发抖指着他。
怒斥:“你这混账！为父母官当清正廉明，坚守正道，你却骄奢淫逸，贪赃枉法，这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啊。”
“坚守正道？”
胖县令只觉可笑：“人人都在的道，才是正道。你那两袖清风的道，看看道上还有几人？”
下场是苏县令挥着拐杖将他赶了出去。
气得呼吸不畅：“我暂且不告发你，你且回去好好反省，想想你为官的初心是何意，腐败、堕落！”
这话同一缕黏腻蛛丝缠在心头。
他辗转难眠，夜间惊醒，恍然大悟——
“他要告发我！”
寄枫抢过廖仪的长枪跳起来给他当头一鼶：“哈！”
“你这蠢猪，他说的分明是不告发你！”
胖县令双手抱头，绿豆眼淬冷光。
语气笃定：“不，他一定会告发我！”
沈醉神情淡淡望着他。
或许很多时候，并非是蝴蝶效应，而是那心本就不光明。
裴玄归冷淡抿茶：“后来呢？”
后来旧县令一语成谶，他竟真的踏上一条不归路。
“我苦读诗书保得官位，不过是不愿被看轻，只谋财，不害命。可是菀娘……菀娘她变了……”
昔日温和照料他的妇人，在穷奢极欲中被迷了眼。
她开始妄想更高处，达官贵人们的生活。逼迫他大肆敛财，可县令终归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在中枢上过多下手，却偶然间发现一条古怪的路。
“猎杀北极魇狐。”
裴玄归虽身在大漠，却也知城中有多腐败，大肆猎杀珍稀动物残忍虐杀，只为了保庭中美观常在。
女眷们津津乐道一句：“此景甚美。”
动物死了不可惜，死之前能为人类带来价值，那便是死得其所，皆大欢喜。
“你们真是——”
寄枫一个大漠里来的土豆，更不会知晓怎么文明骂人：“骆驼脚下被踩烂的粑粑！”
“……”
廖仪看他一眼，骂的真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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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就出事了。”
胖县?哆哆嗦嗦地跪着，回想起来唇色发白，硕圆的身子还在微微发颤：“有一只，不知怎么跑了出去，还在城中开始到处作恶，蓄意报复。”
“小的一直在暗中找寻，将功赎罪，从来没敢怠慢啊……”
“你夫人呢？”寄枫问，“也是被魇狐所杀？”
胖县?悲痛点头：“是。菀娘她……瞧不上我又舍不下我，怕夜夜笙歌惹我不满，就主动搬去偏殿居住，不许旁人打扰。”
“那天晚上，她一定是遭了魇狐毒手。”
胖县?捂著脸泣不成声：“殊不知，我压根不会怪她的，她幼时日夜踩黑给我送烙饼，我怎么会怪她呢……”
“你怎知一定是魇狐所为？”沈醉问。
胖县?的哭声微微止住，绿豆大的眼眸看向沈醉，微微闪烁著不见底的光芒：“因为，魇狐除了花开万物，还有一项能力。”
恍惚间，他似乎笑了下。
“它会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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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城中女子死状凄惨，却都面带笑意。”
寄枫长枪杵地，靠着咬牙切齿：“原来是都死在了梦里，你夫人作恶多端，也算死得其所。”
胖县?不敢反驳，跪在地面默默垂泪。
忽地，地面被月白轻袍覆蓋，那人又缓缓屈膝在他眼前。
同上次说他良心喂了狗般，又笑着开口：
“是是非非尽由你说了算，就因你还活着吗？”
胖县?下意识后退：“你、你什么意思？”
沈醉半笑看他，那事发后的每滴眼泪，都虚假的像是水渍，廉价至极。
“死人不会开口，不会辩驳，你说她薄情，你又有多钟情？”
沈醉从荔枝果盘中取出一耳坠。
在他们进门时，县?夫人身死当日，夜夜笙欢的又何止一人。
“这、这不是……”胖县?否认。
沈醉随他反驳，终归县?府被裴军包围，那些小妾一个也跑不了。
他看向呆住的寄枫：“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只因他长得憨厚，便信他的鬼话连篇，一个能日夜摸黑为他送饼，不计回报陪他中举的夫人，真能变得那般不堪入目吗？”
寄枫薄唇微动：“可她不是养小倌嘛……”
“那又如何？”
沈醉道：“你并非这局中人，若真要评判对错，就穿上她的鞋，走一遍她来时的路再来发言。”
寄枫被怼的一愣一愣的。
他扭头看向廖仪：“我又不是他手下，他凶我干嘛？！”
廖仪言简意赅：“你蠢。”
裴玄归热闹看够了，将茶杯随手一放，睥睨淡漠的眸微抬，不冷不冷地落在胖县?身上。
“那魇狐身在何处？”
胖县?浑身一颤：“小的，小的不知啊。”
“别装了。”沈醉道，“昨夜揽月楼小倌在你这主殿看到了魇狐的踪影，你说，魇狐杀人，是它想杀，还是有人暗中指使？”
裴玄归眉梢少见微抬。
倒没曾想他还算机灵，随即脸色猛然一沉：“沈醉，退后！”
来时已晚。
胖县?没曾想，他?般计划仍然败露，千钧一发之际，回身便扯了墙上的北极狐皮，朝着他们脱手一扔——
狐皮刹那间化为笼罩天地的大网。
县?笑意极冷极森，一字一句道：
“蝶梦，去，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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