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万物皆在旋转。
沈醉仿佛落入睡莲池中,穿过水层,坠入虚空,垂落的脚踝被一双手轻轻抓住。
许是那人听到了小碎铃在响。
于是——
沈醉反腿便给了他一脚。
“嗯!”男人闷哼一声,抓住他的手刹那间松开了。
沈醉舒坦了。
长空中传来男子清润的笑声,如雨水打过睡莲花瓣,自遥远的虚空中浅浅传来: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庄周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待癫狂的笑声终于散去。
沈醉睁开眼,正一袭白袍躺在塌上,窗外楝花开得枝繁叶茂。
浅紫色的花枝攀过窗棂,斜斜透著碎光落于脸颊。
阳光明媚,天气甚好。
他懒洋洋地枕着手臂,像只漂亮松懒的小猫。
“太子殿下,快走,快跟老夫走!”
沈醉猛然间被人一把拽了过去,眼前碎光繁盛的花染上鲜血,啪嗒一滴落于他脸颊,他被人拽著在皇宫里奔跑。
血、到处都是血、支离破碎的血。
苍如枯朽的手握紧他,带他自累累白骨中,杀出一条生路。
“太师……”沈醉轻声呢喃。
他已经许久未见过太师了。
太子太师,一代儒宗,两朝原老,德高望重。
却因他死于非命,下场落得凄惨。
他死了。
沈醉望向握住自己的手,如枯木般布满纹路,干燥却温暖,他紧紧握住,却在下一秒散为飘零的落叶。
“李庸给他下了毒,哈哈哈。”
北疆王坐在部落营地中,把玩着手中暗绿色的黑曼巴蛇,笑得乐不可支:“他还以为自己掩藏的极好,指望着太子殿下能有朝一日还?于朝,简直太可笑了哈哈哈。”
北疆王瞳孔黑中透绿,笑容阴柔诡谲。
“我听说,他毒发时如三岁孩童,还在太子殿下的宫墙处挖墙角。”
“因为,太子曾经就是这样被他护着救出去的,你说好不好笑?”
沈醉平静坐在部落的矮桌后。
眼前好似迷濛著,看到幽深宫墙下,那苍苍在挖墙角的老者。
嘴里嘟嘟囔囔著:“殿下,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沈醉跟着笑了下:“蠢死了。”
明明自身都难保。
却还指望着用那双饱读诗书的手,为他挖出一条光明大道。
沈醉笑着笑着,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他拿起眼前的切牛羊肉的尖?,朝着主位上的人甩去——
北疆王始料不及。
?锋锐利擦过脸颊,他面上笑意顿失,只剩浓浓的阴郁。
沈醉笑看他:“反吗?”
“反。”北疆王脸上挂著蜿蜒的血滴,看着他缓缓笑了,“但中州有裴玄归带兵镇守,我们攻不进去的。”
沈醉站起身来,只道:“我会搞定他。”
他垂落的手指紧握,死死扎在掌心里,不愿在旁人面前露出半分脆弱。
“我有一个条件。”北疆王叫住他。
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紧紧锁定他,将纤薄的背影肆意打量,而后声调带笑道:“待我登基后,我要太子殿下当我的皇后。”
沈醉脚步微顿,停在原地几秒。
回眸笑看他:“好啊。”
蠢货。
届时登基的,只怕另有其人。
沈醉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却不知会去向哪个节点,他大步踏出北疆部落的营地——
春宵红帐,烛火缠绵。
他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红衫,手上端著一杯金樽酒,酒意微醺,夹杂着浓郁的馥郁花香,是海棠醉。
沈醉其实有个别无人知的爱好。
他是个小酒蒙子。
年少时,他便偷偷潜入地窖中,喝了满满三大坛的海棠醉。
因此母后给他起了小名,字醉。
沈醉重生来只吃了馒头咸菜,还有一块糕点,几颗荔枝,他喉结微滑终于要喝上去——
“啪嗒。”
手中的酒杯坠落。
他被人自后往前揽住,滚烫的气息埋在他脖颈,粗糙的手从后腰磨过,顺着腰线钻入红纱之中,不轻不重扣在他柔软平坦的肚子上。
“嗯……”
沈醉心觉痒,下意识弯腰。
男人很浅吻了下他颈侧,声调哑的过分:“沈白征,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往后的一切并非沈醉此刻所愿。
他第一次从旁观视角,微微睁着眼眸,看他主动……他主动……
当初,是他主动吗?
红帐垂落的帷幔吹晃,碎铃叮铃经久不息。
他将玄黑薄衣的男人推倒在床,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睨着他情蛊下潮红又淡漠的脸。
权倾朝野的猎性鹰犬,竟也会百般隐忍到这副狼狈模样。
沈醉俯下身,一点一点靠近他,将他的灵魂吞噬。
“裴玄归,我要你。”
“离开中州。”
在男人近乎充血的狠厉注视中,沈醉不带感情地看着他,笑了下。
“往后是死是活,我自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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