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烬眼眸蓦地抬起。
风中交织著沈醉离时的血腥味,他漫不经心把玩着掌中细蛇。
“你要本王做背信弃义之人?”
阿蛮:“……”
这事您做得还少吗?
但她只是冰冷笑道,“先背信弃义之人,分明是太子殿下。”
“是烬王将奄奄一息的殿下从掌刑司救出,宽恕他一切的罪与罚,太子殿下却在危机时刻落井下石,企图越俎代庖。”
阿蛮道:“阿蛮此举不过是以牙还牙,也是您唯一能拿回二疆的机会。”
太子殿下不称王便是怕暴露身份。
她却偏要将消息散布出去。
太子腹背受敌时。
阿蛮会助烬王夺回兵权,此举不费吹灰之力灭了南疆,还拿回了北疆的控制权,正所谓兵不厌诈。
乱世之中无盟友。
古烬闷声大笑了起来,好似提议正中心头。阿蛮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蓦地却被掐住脖颈拎了起来——
阿蛮蓦地脸色一变。
“好阴狠的伎俩。”
古烬瞳眸幽绿带笑,“那我的醉醉怎么办呢?”
倘若夌庸知道沈醉活着,定然不顾一切派承兵来围剿,那只会暴力掌权的男人从未在皇位上坐稳过。
沈醉该何去何从?
阿蛮被他掐得呼吸困难。
她艰涩道:“您这么在乎他,他又何尝在乎过您?”
谁没有怀疑过沈醉的意图。
只是那人对自己太狠了。
任谁见了那时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沈醉,都不会怀疑那是他计谋中的一环,可事实就是如此。
此子,断不可留。
“阿蛮是古娅姑姑救下的,会拼尽全力守护烬王,哪怕您杀了阿蛮……阿蛮也心意已决。”
她从袖口中缓缓放出命蛊。
命蛊与她?生共死,脱离主体便会消?。她是要用最后的生命去告诉所有灵侍,无论如何都要替烬王拿回兵权。
古烬冷冷甩开她:“疯女人。”
从她提起古娅起,古烬便为之动容,那是他的生母。
是他此生唯一感受过爱的港湾。
阿蛮在地上闷声巨咳,将命蛊重新收回袖中,艰涩抚著呼吸困难的脖颈:“阿蛮知烬王在忧心什么,但殿下没那么容易死……”
“这朝堂之中还有一人,背地里寻了殿下整整七年,不见尸首誓不罢休。”
那便是——
“大皇子,夌长干。”
……
沈醉并未立刻回军营。
而是来到河畔取了信鸽传书,有凝香的鸟兽作媒介,他的消息传递极快。
太师来信——
【北疆可守,南疆可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既心意已决,需恐过刚易折
疆域辽阔,诗书匮乏
自成体系,有章可依
望殿下如静水平和,宽恕他人,容纳他人,方可凌驾他人
长干近来总提起殿下,每每深陷过往晦涩难熬,倘若国公不允殿下方可考虑
——谢宗】
这是太师得知沈醉拿南北二疆时所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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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信他能胜,唯太师深信不疑。
沈醉坐在湖边轻咬着绿叶,好似被抚摸头顶的孩童,随风翘起几根雀跃长毛。
太师深信他会胜,提醒他未知风云,安抚他情绪,并教他如何治理军队。
唯独。
沈醉视线落于最后一行,将信纸化为痱粉散落至湖面。
“考虑李长干吗?”
这世上除了太师,鲁噜,若还有人对沈醉真心不移,便只有那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了。
沈醉离开了湖畔。
夜晚的军营燃起篝火,庆祝此战大获全胜。
“窝、窝们也要一起吗?窝们主帅刚噶,头都掉啦,吃肉喝酒不好吧?”
“有何不好?”右将意志风发没心没肺,“庆祝你们换了新主帅,太子殿下才是心之所向!”
南疆蛮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独有他们的信奉神灵。
“我们主帅才是天定之人。”
他们亮出胳膊上所雕刻的狮头。
这是南疆王亲自为他刻下烙印,寓意南疆狮王的庇佑,可在战场上他们无坚不摧。
“但催了啊,我一刀串了好几个呢。”右将说道。
左将扶额轻撞他一下,“右将,谨言慎行。”
右将摆手狂笑:“根本就不灵,糊弄你们的。”
南疆俘虏却生气道:“胡说八道!那些死去的狮兵分明是不够忠心,才没得到狮王的庇佑,他们才是死得其所。”
右将没曾想他们内部传销还挺严重。
大咬一口烤羊腿:“懒得喷,是吧老婆?”
左将却忽然想起殿下临走时的留话——
“若有不降,便告诉他们。”
“我出生时,天降异彩,满宫花开。”
左将眸光斯文一转,当即对这群狮崽们开始洗脑,“大凡皇帝出世,必将天降异彩。你们狮王不过一头天生金发,又怎能比得过天降紫薇异象?”
南疆俘虏一怔。
“太子殿下出生时,天边祥云笼罩,满宫楝花盛开,待天命所归之吉兆,殿下才是上天钦点之人。”
左将天生斯文雅致,所算东风至今唬人。
南疆俘虏一愣一愣的。
“介、介么牛?”
待沈醉夜间归来,篝火前的大军立马肃穆,挨个噗通噗通在他面前跪下——
“太子信仰,心之所向。”
沈醉在篝火跃动前,对上左将悄悄比OK的手势,唇角缓缓勾了一下。
想要驯服部下并非强权,而是要对症下药。
他在夜空中长腿一踢,随便握住一把长剑,而后朝着夜空中的花树击去——
含苞欲放的紫花树刹那盛开,花瓣随风而簌簌下落。
南疆狮崽们彻底惊了!
当即擦去身上的狮印,有了新的崇敬神灵。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沈醉踏过满营的高呼声,径直走入自己的营帐,帐外的高呼才渐渐安静下来。
沈醉这才叹息一声。
明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却在万籁俱寂中有些累。
太师不信他能拉拢裴玄归,沈醉自己也不信,他习惯了未雨绸缪,当乱潮再次将他席卷而来——
他又如何独善其身。
静谧的空气中,沈醉背靠着帐帘,忽地听到有人不紧不慢的嗓音。
“太子信仰,心之所向。”
“你又在难过什么?沈白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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