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归踏出寝殿。
清晨天光落在紫花树梢,树枝上的红绸随风摇曳,沈醉手中的花团轰然炸开,紫色花瓣洋洋洒洒围着他飞舞。
“裴小墨!”
沈醉弯著微翘的眸,回头看他,“好不好看?”
裴玄归站在廊下看他。
许久才应:“不好看。”
沈醉动作霎时停了下来,当他不遵循本心时也就意味着乖乖丸失效了。
眼前紫花掠动,沈醉笑意微角。
裴玄归从廊下朝他踏来,面上依旧是高冷淡漠的模样,“没你好看。”
风花随动,他只看到了沈醉。
“大人啊!”
寄枫已经要哭了,“您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变回来啊!!我们家底都快被醉醉骗干净了!!!”
闻言,沈醉拍拍身上的花瓣,有话要说。
“胡说什么八道,我明明只骗了五车粮草。”
寄枫指着他:“你终于承认是你骗得了是不是?!”
沈醉:“……”
趁著裴玄归没恢复,他还是有靠山的。
沈醉玩着长发绕圈圈,半倚在男人身上无辜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家大人盛情难却硬要送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当然是满足他。”
他抬眸看向裴玄归,“是不是?”
裴玄归低眸,“嗯。”
不知为何,沈醉竟从他眼底看到高冷又宠溺的淡笑。
寄枫彻底疯了:“大人啊!!!”
廖仪捂住右耳从寄枫面前路过,恭敬颔首朝裴玄归禀报,“大人,大皇子已经带人到了城门。”
裴玄归淡淡掀眸,“祈福?”
李长干想借祈福之名入东域。
倘若他不愿,李长干会借此机会攻城。
倘若他愿,主动权便到了李长干手里。
大承的大皇子怎会碌碌无为,分明是想好了万全之策。
廖仪却看了眼沈醉,摇头说:“不,他要攻城。”
……
沈醉的劝阻并无用处。
甚至让向来理性的大皇子,第一次失去理智。
他要带阿征回宫。
哪怕外界诸多风云,他依旧会护着阿征,一如当年阿征护着他。
城门下皇旗飘荡,万军严阵以待。
李长干白金锦袍站于冲车上,眉目清冽,掷地有声:“奉命捉拿前朝余孽沈白征,还望东域识相些,开城门让路!”
向来温文尔雅的大皇子如此陌生。
守城士兵皆有些犹豫,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抗令者,斩。”
李长干冷冷说道。
守城士兵噗通跪下,哪怕平日再温和,大皇子似乎还是?陛下般戾性。
“这……”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时,头顶传来散漫声调。
“好大的口气。”
裴玄归居高临下俯视著军队,浩浩荡荡的皇军犹如长河,近乎将整个东域围困起来。
此情此景怕只有他一人还不紧不慢。
寄枫刚这样想完,便看到?样悠闲的沈兄。
“?”
杀的是你喂。
“裴国公,私藏前朝太子抗令皇军,你可知你犯得是死罪?”
李长干眉目冰冷?他相对。
不同于那夜中的下位者,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他何必怕一个区区武将。
“大人。”廖仪适时提醒了一声,“廖仪希望您不要意气用事。”
他不知大人还会不会受沈醉蛊惑,但事实便是此事?他们无关。
他们无需因为沈醉血流成河。
从守卫皇城被贬低为众矢之的。
那是他们浴血守护而来的荣耀,是大人身上肩负的责任,这是廖仪一直以来的想法,也是大人心中的想法。
但于私……你当他是你老婆随便你吧反正我又劝不动。
无人知晓裴玄归是否还是乖乖丸状态。
有人等他抉择。
有人无需他抉择。
“裴小墨。”沈醉?了他一声。
寄枫真想捂住他的嘴,你别控制我们大人啊啊啊,虽然他不怕跟皇军对上还有点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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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归侧眸看他。
沈醉说:“开城门,让你的人退下吧。”
沈醉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时倘若哄著裴玄归跟皇军对上,往后于他而言要顺遂许多。
“为何?”裴玄归问。
“裴小墨很乖。”
沈醉这几日尤为舒心,有人全心全意顺着他,爱着他,护着他。
“我奖励他,放过他。”
裴玄归看着他没说话。
倒是寄枫面目狰狞:“放过?哪有人的奖励是放过,所以你就是心狠手辣利用我们,虚情假意的待在我们把我们当你的棋子是不是?”
沈醉面上一副说什么大实话的表情,嘴上则是振振有词,“哪有那么夸张,我为何不利用大皇子就利用你们,还是说明我对你们有情啊。”
寄枫一想:“有道理啊。”
廖仪:“。”
裴玄归道:“开城门。”
三个字犹如一记重锤落下,现场刹那间鸦雀无声。
沈醉眉目安静。
李长干唇角勾起笑意,接着听到裴玄归继续道:“东域花朝节有令,任何人不得携带兵戈入内。”
裴玄归不带感情看着城楼下方,将其原话奉还。
“倘若在我所管辖之域滋生事端。”
“原地当斩。”
这分明是冲着他们皇军的令,赤手空拳进去肉搏抓人吗?
花朝节版老鹰抓小鸡?
李长干面色难看:“谁的令?”
裴玄归低眸:“我的令。”
但这场老鹰捉小鸡并未开始,在守拙怒骂还不如攻了算了时,远方皇旗飘动朝廷的人携带圣旨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召大皇子李长干即刻返回中州待命,不得延误。沿途关隘见诏放行,凡有抗令者以欺君论。
钦此”
守拙愣住:“什么?!”
谁也没想到最后出手的,竟是圣德皇帝本尊。
李长干屈膝半跪在地,不可置信的抬眸:“赵公公,父皇他为何……”
赵公公只是笑道:“大皇子,陛下有令,接旨吧。”
城楼之上。
仅有一人未行跪拜礼,沈醉站在长风中俯视众人。
裴玄归这才知晓三日期限是何意。
他的目光从来没放在如何抵挡李长干身上,而是早将棋子铺向了中州。
既打不过李长干,便让他退兵。
那张温玉漂亮的外表下藏着的,从来都是一颗运筹帷幄的心。
“太子殿下。”
司礼监随堂太监赵公公朝上看,笑眯眯的眸锐利和蔼,微妙又难明道,“棋下得不错。”
裴玄归直起单膝,侧身看:“他是你的人?”
沈醉的手能伸到司礼监去?
风太大,沈醉听不懂,侧眸:“你是我的人?”
裴玄归不说话了。
赵公公却又不像太子这边的,只是从怀中掏出一页信封,“太师听闻太子还活着,托老奴给您带了一封信。”
沈醉从城楼跃下。
衣袂纷飞间稳稳落地,他接过了单薄的信:“多谢。”
太师亲手培养太子,两人彼此感情深厚,能通过赵公公所传之信必然只是嘘寒问暖,亦或者劝诫他降服大承。
赵公公笑眯眯看了他几秒,“大皇子,走吧。”
李长干没有留下的权利。
哪怕他再想,也无法违抗圣旨,他从来不是能用之人,因此沈醉从未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我从来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你一直想赶我走,是吗?”
哪怕自己是为见他而来。
李长干问:“你其实还在怪我,是吗?”
即便他想羽翼丰满后赎罪,但沈白征已经不会原谅他。
“罪无需赎。”
沈醉从来不恨他,不怪他,“抹消不掉。”
也不在乎他。
沈醉用三日期限等来各地叛乱,等来朝堂紧急进谏,李长干三日未动,而天际红鸾星动。
李庸怕自己的二十万大军岌岌可危。
他怕李长干临时倒戈,大皇子温和心软,连太师听到故人的消息都能失神,更何况是为永征宫抗令的大皇子呢?
沈醉唇角微翘,却在打开信纸时,笑容缓缓凝固。
太师这次传来的信纸只有八字。
红鸾星动,情劫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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