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花灯燃起。
裴玄归负手踏出国公府,正与廖仪打闹的寄枫跑过来,“大人,您就穿成这样啊?”
裴玄归高冷扫了眼两人。
廖仪衣角微脏。
寄枫鼻青脸肿。
不像是打的,倒像被捏的。
裴玄归挪开视线,并无兴趣:“这有何不可?”
春色蔓延无边,他只著一件薄薄玄衣,腰间悬著一块白玉佩,干净利落的如墨色月刃。
寄枫倒是换了身嫩黄浅绿的鲜艳衣裳,原地跟小蚂蚱似得转了个圈:“今日是花朝节啊,花神娘娘可是掌情线的。”
世间男女皆爱在花朝节定下姻缘。
满城花灯,多浪漫啊。
哪有人一身乌漆嘛黑的。
裴玄归冷笑着迈开腿,“花神掌情线,月老是被贬下凡当土地公公了吗?”
寄枫原地愣半天:“有道理啊。”
廖仪:“。”
花灯会人影攒动,男男女女皆是,裴玄归向来厌烦人多吵闹之地,也不知自己为何脑子抽了要邀沈醉。
许是晨间睡意朦胧,那人趴在他怀里,绒软发丝蹭过下巴。
说想他清醒得晚一些,他想来花灯会玩。
鬼使神差的。
便记住了。
裴玄归踏入这张灯结彩之地,便知姻缘日为何意,处处皆是牵手塿行的男女,“不必跟着我。”
裴玄归懒得看手挽手的两个下属。
“廖仪,走,我们去赢花灯!”
廖仪:“嗯。”
寄枫:“一会儿送给醉醉。”
廖仪:“……”
裴玄归独身后才想起他并未跟沈醉约好地点。
那时城楼风大,他只淡淡睨著那人,看他怔愣好几秒。
然后有些呆的点头,“好啊。”
便唇角勾翘负手离去。
难道要我在这满是人影的花灯会上找他?
裴玄归何时做过这样的事,他甚至懒得踏入人群中。
冷脸思索片刻后,他站在长河桥上。
是整个花灯会最醒目的位置。
月如弯钩,裴玄归静静立于桥上,等待不知道多久,久到下方的河流飘满花灯,那人迟迟未出现在他面前。
恍惚间,他想起记忆深处的一句话。
“七月十五,你到永征宫桥上等我。”
好似有人也是这般,久等不见来人,自此彻底模糊在他记忆中。
裴玄归望着满河花灯,影影绰绰,负手转身正欲离去。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铃响。
那人手持花灯,踏过水面,自后方蒙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裴玄归只看见闪过的桃夭色衣袖,轻纱微微流泻到肘弯,一截皓白凝脂般的手臂,挂著鎏金色的伴生铃。
裴玄归巍屹不动。
任由他踮脚遮住眼睛,耳畔人声嘈杂,那人凑近他耳边,“嗯?”
这么明显猜不到?
裴玄归冷笑:“姓沈的小狗。”
沈醉当即放下了手,握着花灯绕到他正面。
眼前花灯扑朔迷离,裴玄归适应光线后,看到面前墨发粉衣,唇红齿白的沈白征。
沈醉好似要故意戳他心窝:“裴小墨。”
裴玄归不动声色:“小粉狗。”
“?”沈醉,“裴小墨。”
裴玄归:“小粉猪。”
沈醉:“???”
裴玄归:“小粉兔。”
沈醉满脑袋问号:“我就不能当个人吗?”
桥上长风吹来,裴玄归不动声色挡住他花灯中的蜡烛,恢复后嘴毒得一如既往,“你自己想想你是人吗?”
“我咬死你——”
沈醉当即扑到他身上,勾著男人的脖颈,张口便要咬他。
桃夭色轻纱落了裴玄归满身,随月色缠绕在墨色衣摆间。
他没抗拒沈醉,虚虚揽著腰。
直到桥下传来少女的嬉笑声:“好般配啊……”
沈醉望向眼前的侧颈,锋利喉结上下轻滚,最后还是猛然推开了他,“走了,裴玄归。”
裴玄归后退两步站稳。
不动神色扫了眼河边放花灯的少女们。
少女们瞬间脊髓一凉,“……”
“你为何要站在桥上?”沈醉手里拎着精致花灯,眸光略微不自在地挪开,耳尖还有几分薄红。
裴玄归跟着他:“凭你这智商,找到明年吗?”
“……”沈醉侧眸看他,“我很早便到了,你以为那满河花灯是谁放的?”
沈醉来时便看到了他。
春寒料峭,裴玄归近乎融入墨色,背景孤寂萧索。
不知为何,沈醉站在桥下看他,想起梦境中的皇帝,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那河流中飘荡的花灯,尽数是太子殿下的见面礼。
沈醉将手中花灯递去,“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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