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乔稀里糊涂地被排进了候场队伍里，站在人群中，前后左右都是不熟悉的人，就算心里有疑问，问都不知道该跟谁开口。

前面的表彰大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现在台上正在唱红歌，齐整嘹亮的合唱声透过厚幕布传进来，歌声震得后台地板都微微发颤。

再下一个节目，就是她要“临时顶班”的样板戏了，讲的是解放前夕地下党隐忍坚守最终胜利的故事。

她心里隐隐有点紧张，不光是因为台上，更多的，其实还是“心虚”，毕竟她和赵美琳是擅自溜进后台的，被当场发现不说，还半推半就地被拉上了台，哪还敢说个“不”字，生怕真要细查起来，弄巧成拙，回头连累赵美琳也一起受训。

有人在前面轻轻拍她肩膀：“你，准备上。”

苏念乔一抖，硬著头皮走上台，反正不用说话，只是坐一会儿……走一步算一步吧。

舞台上灯光大多都被关了，只有中间那一束白光亮着，像一道剪裁精准的长布，直直落在一张旧木桌上，桌上只摆了一面圆镜和一把木梳——她的“位置”。

苏念乔提着裙摆轻轻走上台，多年学舞蹈的习惯早已刻进骨子里，她走得极稳，脚下轻得像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纤细的腰线勾勒出自然的弧度，身段极好，服装负责?志还感叹过她腰是真的细，把衣服折进去缝了好几针，把原本对她来说有些宽松的演出服细细收了几道，袖陇宽大，但腰肢却盈盈可握，线条勾勒得格外明显，显出一种和谐的冲突美感。

她轻轻走到那张凳子前，顺势斜坐下来，只露出四分之一的侧脸，长发落在一侧。

台下观众看不清楚她的面孔，只见她单手支起圆镜，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木梳道具，慢慢地、缓缓地，一寸寸往下梳理。

舞台上只剩下她身后男主角的独白，配合著苏念乔梳头的动作像一幅慢镜头的画面。

她手指修长，乌黑的长发在灯光下泛出细微光泽，一下、一下地顺下去，配合那旧时代剧目特有的舞台音乐氛围，竟让人恍惚觉得这一幕仿佛不只是回忆，而是灵魂的重现。

观众席下，不知是谁轻轻吸了口气。

她这一身段、一身气质，站着是背景，坐着是画，动了就是戏。

此时的苏念乔并不知，自己那几乎全程背对观众的“出场”，反倒在视觉上撩起了观众无限的想象。

她不说一句话，也不做一个夸张动作，却恰恰把这个“逝者回忆中的妻子”演得缥缈又真实，像一缕旧梦，一抹人间烟火。

表演很短，不过两三分钟。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灯光随即暗下，她的脚步一转，提起裙摆，飞快地从舞台侧面退了下去。

下了台，后台依旧忙乱，但已经没人再管她。

找到刚才给她拿戏服的那个架子，匆匆换下服装，然后头发重新扎好，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也顾不上跟谁说一声，凭著记忆里刚才赵美琳带她走过的路线，着急离开后台。

回到位置上的时候，赵美琳给她疯狂使眼色，苏念乔朝小姑娘笑笑，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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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姐还关心的问她："回来了啊，我刚才还说这丫头呢，怎么抛下你一个人先回来了，小没良心的。"

听到这话，苏念乔大大松口气，说明周姐没看出来刚才在台上的人是她，是啊，她毕竟是侧面坐着，头发又遮了点脸，应该没人会认出来的吧。

她是放心了，陆湛北心里火正旺著。

别说看不著脸了，就算只看个背影、瞥一眼后脑勺，他都能认得出那是苏念乔。

更别说，她跟着小孩在侧面掀幕帘头看的时候，他早就瞧见了，一开始只想着她们大概是觉得有趣在玩，只要不出什么明显动静，也就没让人去叫她们拦下来。

刚才那束灯光打下来，她纤细的腰肢一收，斜斜坐在台上一动不动，那气质、那神情，陆湛北目光沉了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拳头却越握越紧。

后排有人小声吸气，压低声音嘀咕：“这姑娘谁啊？也是团里的？以前没见过啊，等演完得去打听打听，哪组的……”

陆湛北听得火直冒，心里那把火烧得发烫。

他眸光更深，指节泛白，要不是前两排坐着军区几位领导，还有首长在，他真恨不得此刻起身上舞台，把苏念乔带下来，再不给别人多看她一眼。

苏念乔的心神慢慢安定下来，刚才上台的紧张劲儿过去了，她也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目光不知不觉就被舞台上的节目吸引了去。

又一个报幕响起，下一场节目即将开始。

原本后排军属这块观众中间忽然间开始有些小小的骚动，几个嫂子互相窃笑，家里带来的小姑娘被母亲手忙脚乱地用围巾、帽子、还有用手直接捂住眼睛，低声训著：“不许看，这不是小女孩家看的。”

苏念乔愣了一下，顺着她们的视线望上去，下一秒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舞台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三排身形高大挺拔的年轻士兵，整齐列阵，军帽压得极低，神情冷肃。

而最惹眼的是，他们上身赤裸，只穿着整齐划一的下装军裤，脚步踏地有声。

每个人的肩膀都宽阔结实，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清晰得像雕出来的，胳膊胸膛像铁铸的一般，随着动作起伏晃动，既带劲又带压迫感。

“……哎哟喂，真是的，每年都换一批年轻小伙子……”有嫂子嘴上听起来嫌弃，眼睛却一个也没移开。

“……哎，咱都结婚了，就看看怎么了？”

场下顿时是又笑又捂，气氛怪热闹，掺著点没法明说的小兴奋。

苏念乔也明白过来了，怪不得陆湛北不肯说他当年刚入伍那两年上台表演过什么节目。

她的目光扫过台上那一排士兵，大概是精心挑过人选的，个头都很高，身材也好，做出来的动作沉稳有力，肌肉在灯下紧绷著收缩，打出去的一拳干脆利落、气势逼人，一招一式都是真功夫。

突然就明白了身边这些嫂子们有些暗暗兴奋又不好意思直说的心理了，这节目，确实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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