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的人下午就走了，没找着人还挺有怨气的，指导员只能连声保证，说一有消息了就打电话告知，他们这才启?，赶往下一个区继续汇演去了。

晚上的时候，陆湛北在厨房削苹果，随口把这事告诉了苏念乔。

“嗯？找我？”她正抱着热水袋趴在椅子上调收音机的按钮，听见后愣了下，转头看他：“做什么？”

陆湛北把切成块的苹果放在碗里给她：“说你是个好苗子，要你去文工团工作你去么？”

苏念乔咬了一口苹果，嘴里还没咽下去，先打起退堂鼓：“我才不去呢。”

“怎么？”陆湛北拿抹布擦刀，“你不是喜欢跳舞，之后工作不往这方面找了？”

“喜欢是喜欢，文工团和我以前在文化馆里头跳舞可不一样。”她撇撇嘴，收音机正好调到一段正播歌曲的频道，正好是她喜欢的歌，抱着热水袋转身趴回椅子上，脑袋一偏看向陆湛北。

“文工团里头，要么就是部队里有才艺的现役军人，要么是艺术学院毕业生，定向分配过去的。我呢，身份也不符，学历也够不著专业院校，破格录取那种机会少得可怜，真进去了估计会很难混。”

她顿了顿，声音慢了下来，有些认真：“而且，在一个单位里，最特殊的那个人，往往最难处理人际关系，你被特别照顾，别人就会特别盯着你，什么事都会被放大，反而不自在。”

陆湛北没说话，只默默听着，平时看着她单单纯纯一脸好骗的样子，没想到她还想的挺多。

“还有啊，文工团听着光鲜，看像现在这种时候他们就是最忙的时候，过年过节累，要去连队巡演，听说还得上边防，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半个月，说不定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

她皱了皱鼻子，“我才不想离开家呢……”

后面半句没说出来，苏念乔似乎对自己这一长段独白有些羞涩，抬头看陆湛北，认真又带点撒娇地说：“你说我要是进了文工团，天天跑来跑去，你上哪儿去找我呀？”

陆湛北终于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行，不去就不去，咱们家里留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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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事情，苏念乔并不着急，她计划得清楚，年关已近，再折腾也没几天了，先跟着陆湛北回一趟老家探亲，等过了年回来再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

部队给家属解决工作也是一条路子，但是家属院里不少军属都在排队等著部队给解决问题，苏念乔要想被安排工作，也得老老实实排队。

陆湛北这几天正张罗著家属院摆酒的事，跟她商量定了个日子，说要请上不少战友和团里的几位领导。

苏念乔听着，也没插嘴，男人的交际她不管，她自己也有一份请客名单，在纸上写写画画地捋着人选，徐曼秋、吕虎和王姨一家必须请，还有之前在招待所结识的几个军嫂，现在住在?楼的几户邻居，这样算下来，人也不少，她来北元这么久了，居然也交到了好几个朋友。

这边正拿铅笔圈著名字，苏念乔忽然顿住，想起一个许久都没想起来的人：“哎，陆湛北——”

“嗯？”陆湛北正在屋角蹲著鼓捣新买的组合柜，为电视机买回来后做准备。

苏念乔犹豫了一秒，还是决定问一下：“我们这次办喜酒……你那大侄子和侄媳妇，要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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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湛北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抬眼看她。

苏念乔还记得徐曼秋之前说，程遇安受伤转院的事情，那会儿她没放在心上，可如今时隔些日子，要是程遇安伤已经好了，恢复了训练，那在陆湛北这个当小叔的婚礼上，看在人情面子上，是否该请他们来喝喜酒。

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在部队里不少人都知道，明明是亲戚却没被请，她怕对陆湛北不好。

部队里人来人往，规矩不少，风气也讲究厚道周全，还是比较保守的。

尤其婚丧嫁娶这种场合，讲的是个“情字”，不请容易落人口实，苏念乔谨慎，所以提起的时候故意用了个拐弯抹角的称呼，“大侄子”。

她是真的不想再在陆湛北面前提程遇安的名字了，不是还在意，而是想和过去那些陈年旧事干干净净地划清界限，特别是不想在陆湛北面前提起来。

可她没想到，陆湛北接下来的话，才是扔了一颗“重磅炸弹”。

“他退伍了，”男人神色平静地说，“上星期下的命令，应该已经带着家属走了。”

苏念乔猛地抬头。

“我忘了和你说，程遇安在之前一次演习中自作主张脱离团队行动，受了重伤，锁骨骨折，就算康复后训练课目也过不了评定线。”陆湛北淡淡解释。

他说的轻松，是忘了说，至于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部队对伤残等级有明确划分，尤其是军官还是士兵，如果因伤无法胜任战斗岗位，不论功绩，通常都由军医鉴定委员会做出退役评估。

而像程遇安这样还没下连队就受伤的倒霉鬼，被评定为三级伤残后，只要身体无法恢复到原战斗标准，就要走退伍安置流程。

“他的情况，不符合继续服役的标准。”陆湛北继续说：“团里给批了政策内的自主择业安置，给出的条件不错的。”

苏念乔握杯的指节稍稍收紧，最近日子过的太稳当，她都快忘了，这是一个系统能改变人生剧情的世界，程遇安就这么轻易的从一个顶着光环能一路走上坡路的男主角，到因为一次意外受伤黯然退伍，这是怎样的落差，可那终究已经是与她无关的事了。

她轻轻“哦”了一声，随即觉得不对："那杜晴晚也跟着回去了？我之前和曼秋去图书馆的时候碰到她在那工作，算算时间，她现在应该是快要生了，能这么奔波么。"

陆湛北最近确实没关注过程遇安的事，规矩摆在那里，退伍择业是走流程的事，一般通知一下就打包走人了，杜晴晚作为家属，按理会一起回去。

“……她有工作？”他语气低下来，眉心隐约拢起。

苏念乔“嗯”了一声，并且告诉陆湛北那个馆长和杜晴晚也有关系，这还是她之前去跟踪到的消息。

陆湛北的眼神明显沉了一些：“明天我去问问情况，”却极笃定地说：“就算他们还在，也不请他来喝喜酒。”

苏念乔微微睁大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他突然说：“因为，你男人我，小气的很。”

“嗯，那就小气一点，挺好的。”苏念乔忽然笑了，鼻音软软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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