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酒定在腊月二十六，离过年还有五天，是家属院里一年到头最热闹、也是人最全的时节。
孩子们都放了寒假，邻里之间也走动串门起来，街巷间满是红彤彤的灯笼与喜气洋洋的对联，连北风吹在人身上都多了几分热闹气儿。
苏念乔掰著指头算日子，心里头像挂了秤砣似的，沉甸甸地压着期待，又隐隐泛著点甜蜜蜜的紧张。
这几天陆湛北反倒比之前忙年终大会那阵子还要忙，整个人几乎脚不沾地。
休息日也见不着人影，从登门拜请老首长老战友，到找人借桌子板凳、凑帮厨人手、定红布幔子、买鞭炮爆竹，连放音乐的大喇叭都是他托了老熟人借来的，没?她操半点心，只让她安心准备当新娘子。
“咱们正式摆酒，得体面点，怎么说我也是个副团级，不能寒颤了。”陆湛北说这话时是板著脸的，还挺自豪。
隔壁周姐跟苏念乔打趣：“还是陆副团长对你上心，想当年我们结婚那时候啥都没有，?个证就完了，不过啊，这男人以前再怎么糙，娶了媳妇就开窍了！这不就是个现成的好例子。”
苏念乔红著脸笑，不说话。
因为娘家远在南方，虽然两人已经领证结婚有一阵了，但是按照习俗还是走个过场，婚礼前一晚新人不见面，于是她就住进了军区招待所。
迎亲那天，陆湛北要亲自带队，身边跟着一溜未婚男兵，身板挺拔、军装整齐，开着车一大早从新房出发到招待所来接亲。
苏念乔这边除了徐曼秋，还喊上了几个在家属院处得来的未婚女孩来帮着送嫁，都是熟人，一块叽叽喳喳说话也能帮她排解点紧张的情绪。
招待所是头一回这样给做远嫁而来的新媳妇的娘家，还大特意布置了一番，门上贴了红底大字“百年好合”的横幅，窗边挂上了红绸穗，一楼大堂也摆好了从家属院送来的糖果花生喜饼瓜子。
家属院那头的新房，也布置得妥妥帖帖。
是苏念乔和陆湛北夫妻俩一块拜托王姨指点的，她亲自出手，选了红底绣花的大被褥，撑的没有一道褶，铺在双人床上，床头两侧贴着她手剪的双喜字，一张红纸两边剪出的细花边精致得很。
茶几上摆着一条喜烟，两碗瓜子，两盘糖果，中间还摆了四样象征“早生贵子”的果子：花生、桂圆、红枣和莲子。
韩涛一早就被下了任务，把他那辆车洗刷干净，车头系上了大红花，是家属院里手巧的嫂子们用红布缝的。
车厢后头除了迎亲用的喜具，还有黑白电视机、电风扇、双喜牌热水瓶这些作为聘礼的“大件”，一并带着迎苏念乔进门。
结婚前一晚，招待所房间已经被打理得妥妥当当，挂上喜字，糖果瓜子都摆在盘子里，一派热热闹闹的喜气。
来帮忙的姐妹们都回去了，说让新娘子早点休息，明儿一早她们再来。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念乔换了睡衣，躺到床上，枕头软软的，天花板还是她刚来北元时第一晚躺着发愣时看的那块熟悉白顶，可这次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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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就和陆湛北领了证，夜夜躺在一张床上，两个人窝在一条被子里说些没头没尾的闲话，早就熟的不行了。
可正儿八经的结婚仪式不一样，她睁着眼睛想着，忽然——【叮，第三个任务发布：请宿主在明日婚宴上，当众向陆湛北表白，告诉他你对他的心意。】
苏念乔猛地睁大眼，坐起来：“哈？”
系统没再吱声，就此隐入寂静。
她抱着被子发愣，表白？当众？在那么多人面前，一想到要开口说肉麻的话，脸都先烧起来了。
不对啊，表白，又没说一定是说喜欢陆湛北的话，也可以是其他的，她闭上眼扪心自问：我喜欢他吗？我喜欢陆湛北吗？
她努力地去找答案，却发现首先跳进脑海的，不是“是”或“不是”这类字眼，而是他的声音、他的怀抱、他说的老掉牙的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他洗完澡后身上水汽都不擦干时难得不修边幅的模样、他夜里低声说“困了就睡吧”的语气。
苏念乔睁开眼，在黑暗中眼神亮堂堂的，她决定听从内心的答案，明天知道要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动静，“哗啦”一声轻响，从窗外传来，很小，却在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一下子警觉起来，就算知道招待所很安全，但一个人睡总归不比跟陆湛北一起踏实，还是小心的好，拎起床边的搪瓷水壶，小心地赤脚踩在地板上，一点点朝窗边靠近，窗帘没拉，夜风轻动，隐约有个影子晃动。
她猛地伸手拉开窗帘，吓得心头一跳！
一个穿军大衣的男人正卡在窗框上，一条腿还在窗外，另一条腿已经跨进来，两人四目相对。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她语气带着点气急败坏地质问，是真的被吓到了。
陆湛北也没想到翻窗翻到一半，腿还没收回来呢，就被她发现了，还好在黑暗中耳边子红了一点没被瞧见：“我……我怕你晚上一个人睡不踏实，来看看你。”
苏念乔没好气的：“你翻窗户吓我，我就能踏实了是吧？”
陆湛北从窗户边一跃而下，关上窗户，拍拍大衣，站直了还有点委屈：“不是……我本来是想从大门进来，门口值班非的不让我进。”
“你不是明早就要来么，急什么？”
“想你了呗。”
屋里瞬间静下来。
苏念乔握著水壶的手紧了紧，抿著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你先放下水壶，别砸我。”陆湛北补了一句，小声说，“我带了喜饼来，食堂那边晚上刚出锅的，还热呢，要不要吃一口？”
苏念乔终于没绷住，扑哧一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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