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张府大门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谢知因攥紧谢宁因的袖口,盯着门前荷枪实弹来回巡视的士兵,压低声音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守卫比张家祖祠还森严,真能进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
谢宁因眸中闪过狡黠笑意,踩着青砖大步踏出阴影。
谢知因追上去,靴跟磕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声响。
“站住!张大佛爷府邸,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持枪士兵瞬间合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两人眉心。
谢知因的呼吸骤然停滞,却见谢宁因抬手抛出一枚麒麟纹铜哨,哨身刻着的古老纹路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光泽。
接住铜哨的士兵瞳孔骤缩,喉结滚动着吞咽唾沫,转头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二位稍候,我这就通传副官!”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仿佛凝固。
谢知因百无聊赖地揪著谢宁因袖口线头,忽闻沉重的门轴转动声 —— 大门缓缓打开,张日山踏着一地碎银般的月光走来。
“双生子?” 他的目光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扫过,声音低沉如浸夜色。
“算是。” 谢宁因淡声回应。
张日山看向她:“你是张黎姑娘?”
“正是。”
“不知张黎姑娘来府上有何事?”
谢宁因指尖无意识摩挲著铜哨,眼尾红痣妖冶似血:“张副官记性不好?佛爷去北平前,亲口允诺我伤愈后入府常住。”
张日山瞳孔微缩,片刻后恢复如常:“既是佛爷的贵客,日山自当尽心招待。两位姑娘请!”
说罢侧身让出道路。
两人未多客套,径直往府内走去,张日山不动声色地跟在身后。
穿过垂花门时,谢知因忽然压低声音:“啧啧,这九曲回廊、汉白玉栏杆,比我在剧里看到的还奢靡。”
“姑娘说笑了。”
张日山步伐未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佛爷一生清贫,这些不过是…… 待客之道罢了。”
谢知因轻笑:“好一个待客之道,想必张副官已为我姐妹安排好住处?”
张日山脚步微顿,随即道:“自然。”
行至正厅,紫檀木桌案上已摆好青瓷茶具,暖黄烛火在镂空雕花灯罩里轻轻摇曳。
张日山抬手示意:“两位姑娘请坐,一路奔波想必辛苦了。”
谢宁因淡扫一眼墙上挂著的《千里江山图》复制品,指尖叩了叩桌沿,神态自若如同归家。
“罗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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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山扬声唤人,话音未落,一位身着月白短打、腰间蓝布围裙沾著新鲜面粉的中年妇人掀帘而入。
“您吩咐。”
“煮些?合莲子粥,再备两碟开胃小菜。” 他顿了顿,“加一笼桂花糖糕吧。”
罗婶子应声退下,张日山又转向立在门边的小丫鬟:“去西跨院收拾两间朝阳的屋子,换上新晒的棉褥子,再烧两盆热水送来。”
待丫鬟小跑离开,他在二人对面坐下,指节轻叩桌面:“张黎姑娘,敢问你身边这位是......”
谢宁因忽然端起茶盏,琥珀色茶汤在杯中泛起涟漪,她垂眼吹着热气,似未听见。
谢知因却歪头笑了,眼尾弧度与谢宁因如出一辙,却多了几分肆意:“叫我谢知因就行。”
“姓谢?”
张日山眉峰微挑,袖中手指无意识摩挲著袖口盘扣。
“不行吗?”
谢知因指尖绕着发尾打卷,栗色发丝在烛火下泛著柔光,“我们姐妹既已脱离张家,自然不必再姓那个劳什子‘张’。”
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张日山胸前的麒麟纹银扣,“张副官这般追问,莫不是想抓我们回去受罚?”
茶香混著少女身上若有似无的皂角香袭来,张日山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目光却牢牢锁在谢宁因始终攥著铜哨的手上:“姑娘多心了。只是佛爷临行前交代过......”
他忽然住口,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推过去,“江南送来的蜜渍金桔,两位尝尝?”
谢宁因终于放下茶盏,指尖沾著金桔蜜液在桌面上画出蜿蜒水痕,眼角红痣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佛爷允诺我入府时,可没说要查户口。”
话音刚落,罗婶子端著食盘进来,热腾腾的粥气氤氲了整个正厅。
谢知因伸手抓了块糖糕,咬下时糖霜簌簌落在衣襟上:“张副官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呢 —— 这待客之道,该不会是让我们睡柴房吧?”
张日山看着她嘴角沾著的糖霜,忽然抽出手帕递过去。
谢宁因接过帕子,替谢知因擦了擦嘴角。
“西跨院的竹露阁向来供贵客居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阁中藏着几幅佛爷的字画,姑娘们若觉得闷,不妨随意翻看。”
谢知因嚼著糖糕,望着廊下悬挂的琉璃风灯轻笑:“我瞧着这院子倒像戏文里说的金屋藏娇处,张副官莫不是想把我们困在这儿当金丝雀?”
谢宁因忽然轻笑出声,从桌上拿起半块金桔塞进谢知因嘴里:“吃你的糖糕,再乱说话,当心被人割了舌头。”
她转头看向张日山,眼角红痣在夜色中妖冶如活物,“竹露阁很好,劳烦副官了。只是 ——”
她晃了晃手中的铜哨,“若我半夜想听曲儿,不知能不能劳驾副官吹上一段?”
张日山望着她指尖流转的月光,抬手按住腰间枪套,嘴角却扬起温雅笑意:“姑娘想听什么曲子?《将军令》如何?”
谢知因被金桔酸得皱起鼻子,却在听见这话时忽然抬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廊下的风灯突然剧烈晃动,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 子时三刻,正是夜最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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