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你……”
燕行云眸光闪烁,低头不敢看她。
她是何时知道的?
他原以为,眼前人性子柔软,未曾想也有浑身是刺的时候。
苏烬欢如此直白地戳破,两人的氛围重新陷入冷境。
白薇又怒又气,该属于她的东西,凭什么出现在别人手上。
苏烬欢知晓她心高气傲,刚才特意让她瞧见就是为了膈应她。
她缓缓拉起燕行云无措垂在身侧的手,将翡翠珠串放入他掌心。
她像是自顾自地解释著,为何自己会知道这是他送给别人的礼物,眼底如深山寒潭毫无波澜,比面前的翡翠珠子还冰凉。
“今日小桃路过珍宝斋,瞧见影一找老板要珠串,老板嗓门大,说了几句艳羡的话被她听去,回来便告知了我。”
燕行云抿著唇,所以她是故意开口向他讨要礼物的?
就是为了抢自己送给薇薇的手串么?
他的脑子似乎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认为她故意争抢的,又觉得她良善不似耍心机的,否则也不会直接点破。
“珠串贵重,王爷还是送给白小姐吧。”
不是特地给她准备的东西,她是不会要的。
在这方面,老狐狸就做得很好。
白薇死死抓紧青霜手腕,压着声音怒道:“她什么意思?她不要的,施舍给我吗?”
别人碰过的,她绝对不会要!
青霜忍着痛,宽慰道:“小姐,那原本便是要送给你的。”
“现在不是了。”
她沉着脸,语气冰冷。
燕行云垂眸看着手串,语气干涩,“欢儿何必如此,你与薇薇都是本王重要的人,我从未想过害你伤怀。”
相反,他希望能一直看见她笑,像夏日里最明媚的太阳,赤诚张扬。
又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风,总能在他失落的时候向他传递欢乐。
苏烬欢自嘲一笑,眼尾噙著泪,语气轻盈地像羽毛坠到草地上。
“可是王爷,男女之间,容不下那么多重要的人。”
你既要白月光,又舍不下红玫瑰,世事岂能两全。
燕行云哑然。
一直逃避不肯面对的问题被她赤裸地抛在月光下,暴露无遗。
他久久未说话。
苏烬欢知晓他此刻选择,仍然故意问道。
“王爷,我且再问你,当真只把我当妹妹么?”
她眼底藏着期待,指尖捏紧衣裙,暗暗给自己打气。
白薇和青霜从黑暗处走出,两人同样在等待答复。
燕行云闭眼,声音仿佛从紧闭多年的噸室中传来,带着?人窒息的沉闷堵塞,“是。”
话刚说出口,他便觉呼吸停滞,心脏像悬在半空,无处安放。
楼下人放下心底巨石,峰回路转豁然开朗。
苏烬欢瞥见她稍稍放缓的神色。
这就信了?
世上口是心非的人多了去,更遑论是薄情居多的男子。
她敛起神色,在燕行云低垂的头颅中转身离去。
空气中,木质香的气味越来越淡,只剩下一地狼藉挥洒不去的酒香。
眼前夺目的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蓦地泛红的眼眶。
掌心握紧珠串,手劲太大,其中几颗翡翠珠子悄然爬上裂纹。
今晚,有人注定无眠。
翌日巳时。
苏烬欢迷糊间听见有人在她床前不断来回走动。
脑袋昏沉,但葡萄酒不烈,未到宿醉程度。
她撑起半边身子,不大的房里蓦地多出一个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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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秋顺着她的视线,解释道:“这是一大早,世子送来的人。”
她指了指窗外,“外头还有一个小厮。”
石榴和华安两人恭敬行礼,简单和苏烬欢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干活去了。
桌子上,放著两碗醒酒茶。
苏烬欢疑惑,这玩意还要喝两碗才能发挥作用么?
小桃端来左边颜色更浅些的,“小姐,这是姑姑煮的,另外一碗,是新来的石榴做的。”
说来也怪,小姐昨晚醉酒之事只有她和姑姑知道。
石榴才刚来院中,便先去厨房煮了醒酒茶端来,好像未卜先知似的。
苏烬欢将碗中茶水饮下,丝帕擦了擦嘴角,目光时不时落在门外的石榴和华安身上。
不大的院子里,似乎每走一步都会有人候着。
“唉~”伺候的人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她躺在树荫下,凉椅嘎吱嘎吱地小幅度晃悠着,风吹桐叶沙沙响,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若秋拿来团扇,一下一下地扇著风。
“小姐,我瞧着石榴的身形步伐不似普通的粗使丫鬟,更像是练家子。”
她?著身子,附在耳边低声道:“她手上的老茧,是从小习武之人才会有的。”
苏烬欢不觉意外。
“她与华安都是世子亲自挑选送来的人吗?”
她今日起得晚,并没有见到苏瑾言。
“是的,世子说我们院中都是姑娘家家的,有些重活还得由男子来更合适。”
若秋想了想,“华安打小跟在世子身边,府上丫鬟小厮都知道,只是石榴,更像是突然出现被派来的,我看世子对她颇为信任,这才也留下。”
“知道了。”苏烬欢淡淡道,指腹缓缓伸向太阳穴。
如此看来,石榴大概率不是苏瑾言的人。
她重新闭上眼睛。
此人,应该是某人的属下。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
苏烬欢每日不是练字下棋,便是赏花品茗,日子过得甚是舒爽。
石榴偶尔半天找不着人,她也不管,只是笑笑由她去。
“小姐你猜我今日在街上听见什么了?”
小桃神秘兮兮地放下菜篮子,一屁股坐到她对面。
“是白薇的事?”
苏烬欢笔尖未歇,一撇一钩沉稳有力,气吞山河。
小桃抿了口茶,眉飞色舞地开始絮叨道:“听说王爷这半个月找了她几次,次次都吃闭门羹,送去的衣衫首饰全都退了回去。”
“而且她早上刚推了宸王的约,下午便被人撞见她与大皇子在茶楼品茗。”
“这几日王爷好像歇了心思,没再去找过她呢。”
小桃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闹吧,都闹起来才好。
惹小姐伤心,这对狗男女也别想好过。
苏烬欢示意她过来桌前帮忙磨墨。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你天天蹲将军府门口亲眼瞧见,还是有人每天守着王府和将军府目睹整个过程?”
“啊?”小桃呆愣抬头,“街上的人都这样传,想必是很多人都瞧见了。”
这种事情还有假?
她笑笑,又问:“她们喝茶的地方是听风阁吧。”
“小姐你太厉害了,一猜就中。”
苏烬欢笑着摇头,一点小事便能传到满京城都是,少不了老狐狸的手笔。
小桃添了点水,砚台上,不断释出的墨汁如一汪漆黑的湖,边缘逐渐扩大、侵袭。
她倏地小声道:“小姐,从那晚起,王爷再没有来过了。”
她担忧地看过来,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有时候,不见比见,更能让人神思向往。”
苏烬欢放下笔,目光跨过窗沿,落到正在抬水气都不喘一下的石榴身上。
怜香走到桌前,“小姐,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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