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撰真是好雅兴。”
涂节干笑着附和。
“这秦淮风光,确实引人入胜。”
“只是……这等烟花之地,终究不是殿下与公子久留之所啊。”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们,也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开。
朱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涂大人的意思是,本宫不该来这里?”
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力。
涂节吓了一跳,慌忙摆手。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卑职绝无此意!”
“卑职的意思是……是说此地人多眼杂,怕扰了殿下的清净。”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林景逸嘴角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涂节的窘态。
“涂大人如此关心殿下,当真是忠心可嘉。”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可涂节怎么听都觉得不是滋味。
“为殿下分忧,是卑职分内之事。”
他只能硬著头皮回答。
包厢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窗外的歌声隐隐约约传来,靡靡之音,此刻却像是催魂的序曲。
涂节如坐针毡。
他觉得每一息都过得无比漫长。
他必须想办法打破这种局面。
“说起来,殿下。”
涂节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试图转移话题。
“卑职听说,最近城中有些不太平的传闻,不知殿下可曾耳闻?”
他想借此试探一下,看看太子是否真的掌握了什么线索。
朱标闻言,终于将目光从茶杯上移开,直视著涂节。
“哦?不太平的传闻?”
“本宫倒是未曾听说。”
“涂大人身为御史中丞,消息灵通,不妨说来听听?”
朱标的语气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涂节心中一凛。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他哪里敢真的说出那些传闻,那些可都或多或少牵扯到胡相。
“也……也没什么大事。”
涂节支支吾吾起来。
“就是些市井间的流言蜚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林景逸在一旁,几乎要憋不住笑了。
这个涂节,真是个草包。
三两句话就被太子殿下逼到了墙角。
朱标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涂大人。”
朱标的声音沉了下来。
“你我都知道,流言止于智者。”
“但有些流言,却也并非空穴来风。”
“你今日特意提及此事,想必不是随口一说吧?”
涂节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感觉太子殿下的眼神像两把利剑,要将他刺穿。
“殿下……殿下明鉴!”
“卑职……卑职真的只是随口一提,绝无他意啊!”
他几乎要跪下来了。
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完了。
太子殿下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今天来这里,根本不是巧合。
他是故意来试探自己的。
林景逸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殿下,涂大人许是真的累了。”
“这秦淮河畔的风虽好,吹久了,怕是也要伤身的。”
这话像是在给涂节解围。
涂节感激地看了林景逸一眼。
却见林景逸也正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涂大人。”
林景逸慢条斯理地开口。
“本官最近倒是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涂节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林修撰听到的是什么?”
林景逸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听说啊,最近有些大人物,手伸得特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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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朝堂上的事情要管,连这秦淮河畔的莺莺燕燕,似乎也想插一手。”
“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涂节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话……这话分明意有所指!
胡相确实在秦淮河畔有一些产业,也安插了一些人手。
难道……他们连这个都知道了?
“林修撰……说笑了。”
涂节的声音干涩无比。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他试图否认,但语气却显得苍白无力。
林景逸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而话锋一转。
“说起来,胡相最近身体可好?”
“本官听说,胡相为了国事日夜操劳,很是辛苦。”
“涂大人身为胡相的得力下属,可要多替胡相分忧才是。”
涂节的心脏砰砰直跳。
林景逸这东一榔头西一鼶子的话,让他完全摸不著头脑。
但他能感觉到,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敲打他的神经。
尤其是提到胡惟庸的时候。
朱标此时也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不经意的随意。
“涂御史。”
“你我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本宫记得,你似乎并不常来这种地方应酬。”
这话一出,涂节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质问他吗?
他急忙掩饰道:“殿下明察,卑职……卑职确实不常来。”
“今日……今日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
他语无伦次,眼神飘忽,不敢与朱标对视。
林景逸在一旁,端著茶杯,嘴角微微上扬,强忍着笑意。
看这涂节慌乱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
朱标的目光却没有离开涂节。
“哦?特殊情况?”
“不知是何等特殊的情况,能让涂大人撇下繁忙的公务,来此地散心?”
步步紧逼。
毫不留情。
涂节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恐怕真的要露出马脚了。
“殿下,林修撰。”
涂节猛地站起身来。
“卑职……卑职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处理!”
“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今日不能陪同殿下与林修撰,还望恕罪!恕罪!”
他一边说著,一边连连作揖,脚步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林景逸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
“哦?这么急?”
“本官还想和涂大人多聊几句,关于最近城中那些不太平的传闻呢。”
“尤其是那些……关于某些人似乎在暗中婖结力量,意图不轨的说法。”
林景逸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入涂节耳中。
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暗中婖结力量?
意图不轨?
这……这不就是在说胡相他们正在谋划的事情吗?!
涂节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惊恐地看着林景逸,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太子殿下和这个林景逸,什么都知道了!
他们今天出现在这里,根本就是在等自己。
或者说,是在等胡相的人。
这是一个圈套!
一个天大的圈套!
“卑职……卑职真的有急事!”
“告辞!告辞!”
涂节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体统,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被这两个煞星看出更多的破绽。
那脚步声,匆匆忙忙,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与恐惧。
直到涂节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雅间内才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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