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的空气,仿佛随着涂节那狼狈逃窜的背影,一同被抽离了几分。
余下的,是茶香袅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之后的松弛。
林景逸端著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他脸上的笑意不再刻意压制,反而带了几分戏谑。
“殿下,您瞧瞧。”
“这涂节,当真是做贼心虚的典范啊。”
朱标的目光从门外收回,落在林景逸身上,神色却不似他那般轻松。
“景逸,你刚才那些话……”
“什么暗中集结力量,意图不轨……”
“你是从何得知的?”
朱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林景逸那些话并非空穴来风。
林景逸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殿下,这还用得着特意去打听吗?”
“方才涂节的反应,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胡惟庸身为丞相,权倾朝野,手底下的人,哪个不是眼高于顶?”
“这涂节,官拜御史,按理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可您瞧他刚才那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若不是心里有鬼,何至于此?”
朱标微微颔首,林景逸的分析不无道理。
涂节的失态,确实超乎寻常。
“本宫也觉得,这涂节今日的表现,太过反常。”
“他平日里虽然趋炎附势,但也算沉稳。”
“今日这般,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林景逸笑了。
“殿下此言甚是。”
“而且,殿下您不觉得奇怪吗?”
“胡惟庸的党羽遍布朝野,为何偏偏是这个涂节,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
“还恰好被我们撞上?”
朱标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是啊,这确实有些过于?合了。
“你的意思是……”
林景逸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臣以为,这涂节,恐怕不单单是来此地应酬那么简单。”
“他更像是在替胡惟庸传递什么消息,或者……是在进行某种秘噸的联络。”
“而我们,恰好撞破了他的好事。”
朱标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林景逸的猜测是真的,那胡惟庸的问题,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胡惟庸……”
朱标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他深受父皇信任,位极人臣,为何还要……”
林景逸介面道:“殿下,人心不足蛇吞象。”
“权力这东西,一旦尝到了甜头,就很难再放下了。”
“胡惟庸如今的权势,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往上一步,是什么?”
林景逸没有明说,但那未尽之语,却让雅间内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朱标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当然明白林景逸的意思。
“此事,非同小可。”
朱标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本宫必须尽快将此事禀报父皇。”
“胡惟庸若真有不臣之心,绝不能姑息!”
林景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当然知道朱标会这么做。
而这,也正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殿下英明。”
林景逸躬身道:“不过,殿下,在禀报皇上之前,我们或许还可以再添一把火。”
朱标看向他:“哦?你有什么想法?”
林景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殿下,胡惟庸如今只是被我们吓到了,但未必就会立刻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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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可能会因为今天的遭遇,而加快某些事情的步伐。”
“我们不妨……再给他制造一些‘机会’。”
“让他觉得,时机已到,不得不反。”
朱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景逸,你的意思是……”
林景逸微微一笑:“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胡惟庸这条大鱼,既然已经开始躁动,我们不如顺水推舟,让他自己跳出水面。”
朱标沉默了片刻。
他明白林景逸的意思。
这是在玩火。
但,如果胡惟庸真的心怀不轨,这或许也是最快揭露他真面目的方法。
“好。”
朱标最终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景逸,此事关系重大,你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林景逸心中一暖。
“殿下放心,臣省得。”
他要的,就是朱标的这个态度。
有了太子的默许,他接下来的计划,就好办多了。
至少,不用担心关键时刻被自己人背刺。
与朱标分别后,林景逸并未直接回翰林院,而是慢悠悠地踱回了自己在京城的临时住处。
与朱标分别后,林景逸独自回了住处。
夜色已深,但他毫无睡意。
今天敲打涂节,只是第一步。
如何让胡惟庸这条大鱼,更快地露出水面,才是关键。
他坐在书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著桌面。
胡惟庸现在肯定已经收到了涂节的消息,知道自己和太子盯上他了。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他要么会收敛行迹,要么会狗急跳墙。
以胡惟庸的野心和权势,前者可能性不大。
那么,就是后者了。
只是,如何再推他一把,让他跳得更急,更彻底呢?
林景逸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的一叠宝钞上。
大明宝钞。
洪武八年开始发行的纸币。
这玩意儿,现在可是个大麻烦。
发行之初,一贯宝钞等于一千文铜钱,或者一两白银。
可如今,因为滥发,加上朝廷没有足够的储备金作为支撑,宝钞贬值得厉害。
民间交易,大多不认宝钞,只认铜钱和银子。
老?姓手里攥著大把宝钞,却买不到东西,怨声载道。
这,不就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吗?
如果,市面上突然涌现出更多的宝钞呢?
而且是那种……足以以假乱真的假宝钞。
林景逸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到时候,物价飞涨,民心浮动。
朝廷为了稳定局面,必然会严查宝钞来源。
而胡惟庸,作为中书省左丞相,总揽行政大权,发行宝钞本就是他职责的一部分。
若是在这个当口,他能“主动”为朝廷分忧,印制“更多”的宝钞来“稳定”市场……
或者说,利用这个机会,大肆印制宝钞,充作他招兵买马的军费?
这个念头一起,林景逸就觉得浑身舒畅。
太妙了!
这简直是为胡惟庸量身定做的催命符啊!
一来,可以加速经济崩溃,制造更大的混乱,让胡惟庸觉得时机成熟。
二来,伪造宝钞可是重罪,一旦败露,胡惟庸?口莫辩。
到时候,都不用等他正式造反,光这一条,就够朱元璋把他千刀万剐了。
而自己,作为“献策”之人,自然也逃不了?系。
完美!
林景逸越想越兴奋。
他甚至能想象到,当朱元璋得知胡惟庸不仅意图谋反,还敢动摇大明经济根本时,那张老脸会黑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龙颜大怒,一声令下……
咔嚓!
自己就可以回现代,找未婚妻,继续当自己的富二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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