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景逸便再次求见了胡惟庸。
胡府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
只是今日的气氛,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紧张。
通报之后,林景逸被引到了胡惟庸的书房。
胡惟庸端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
显然,昨夜他并没有睡好。
看到林景逸进来,他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有警惕,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
“林修撰,今日怎么有空到老夫这里来?”
胡惟庸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他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林景逸坐。
林景逸也不客气,径直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胡相,晚辈今日前来,是有一计,想献给相爷。”
他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哦?”
胡惟庸眉头一挑,眼神锐利了几分。
“计将安出?”
昨夜涂节回来,将酒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太子和这个林景逸,竟然联手敲打涂节,话里话外,直指自己。
这让胡惟庸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自己的谋划已经败露了?
他一夜未眠,反复思量,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太子朱标虽然仁厚,但并非没有?治手腕。
而这个林景逸,更是个深不可测的家伙。
屡次三番在鬼门关前横跳,却总能化险为夷,甚至步步高升。
这样的人,突然向自己示好,说要助自己一臂之力,胡惟庸本就心存疑虑。
现在看来,这小子,莫不是太子派来的奸细?
林景逸仿佛没有察觉到胡惟庸的猜忌。
他微微一笑,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相爷,如今我们与太子之间,已然是势同水火。”
“昨夜之事,想必涂大人已经向您禀报了。”
“太子殿下,已经盯上您了。”
胡惟庸冷哼一声。
“哼,黄口小儿,乳臭未干,也想与老夫斗?”
话虽如此,但他紧握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景逸继续说道:“相爷雄才大略,自然不将太子放在眼里。”
“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太子背后,还有那位呢。”
他意有所指地向上努了努嘴。
“那位一旦起了疑心,相爷您的处境,恐怕就……”
胡惟庸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当然知道林景逸指的是谁。
当今陛下,朱元璋。
那位可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马上皇帝,手段之狠辣,心思之深沉,远非朱标可比。
若是被他察觉到自己有不臣之心……
胡惟庸不敢再想下去。
“林修撰,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惟庸的声音有些急促。
“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林景逸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相爷,晚辈以为,事已至此,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主动出击?”
胡惟庸眯起了眼睛。
“如何主动出击?”
“莫非,林修撰是想让老夫现在就揭竿而起?”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现在就起事?粮草何在?兵马何在?人心何在?
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景逸摇了摇头。
“相爷误会了。”
“晚辈说的,并非是直接起事。”
“而是……从另一方面入手,扰乱朝纲,动摇国本,为我们日后的大计,铺平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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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胡惟庸来了兴趣。
“说来听听。”
林景逸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相爷可知,如今市面上,宝钞泛滥,贬值严重,百姓怨声载道?”
胡惟庸点了点头。
“此事老夫自然知晓。”
“宝钞乃朝廷国策,发行之初,也是为了方便百姓交易,充盈国库。”
“只是后来……唉,一言难尽。”
他身为丞相,对此事自然了如指掌。
宝钞问题,已经成了朝廷的一块心病。
林景逸笑道:“正因如此,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相爷,您想啊,若是市面上的宝钞,再多上十倍,百倍呢?”
“而且,是那种……与真钞别无二致的宝钞。”
胡惟庸瞳孔骤然一缩!
“你的意思是……伪造宝钞?!”
他失声低呼,随即又立刻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
这林景逸,好大的胆子!
伪造宝钞,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林景逸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相爷,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您想啊,一旦大量宝钞涌入市面,必然导致物价飞涨,民不聊生。”
“百姓对朝廷的不满,将会达到顶点。”
“届时,人心思变,我们再振臂一呼,岂不是事半功倍?”
胡惟庸的心脏,砰砰直跳。
不得不说,林景逸的这个提议,极具诱惑力。
如果真能做到,那对于他们的“大业”,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而且……
胡惟庸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印制宝钞,那可是无本的买卖!
有了大量的钱财,他还愁招不到兵马,买不到粮草吗?
但是,风险也同样巨大。
伪造宝钞,一旦败露,就是万劫不复。
而且,林景逸这个人……
胡惟庸再次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真的可信吗?
他会不会是太子故意派来,给自己下套的?
“林修撰,此计虽然听起来诱人,但风险太大。”
胡惟庸沉吟道。
“伪造宝钞,非同小可。一旦走漏半点风声,你我皆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且,你与太子殿下过从甚密,老夫如何能信你?”
林景逸闻言,却是朗声一笑。
“相爷,您觉得,太子殿下会用这种自毁长城的方式来对付您吗?”
“伪造宝钞,动摇的是大明的国本!”
“太子是储君,未来的天下是他的。他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者说,”林景逸话锋一转,眼中露出一丝“坦诚”。
“晚辈之前屡次三番触怒龙颜,早已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非太子殿下几番回护,晚辈坟头的草,恐怕都有三?高了。”
“如今,太子殿下也开始疏远我,您觉得,我还有退路吗?”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与“真诚”。
“与其等著被清算,不如放手一搏,搏一个锦绣前程!”
“相爷,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晚辈现在和您,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胡惟庸沉默了。
林景逸的话,句句在理。
太子确实不太可能用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
而林景逸的处境,也确实如他所说,不容乐观。
被皇帝厌弃,又被太子疏远,投靠自己,似乎是他唯一的出路。
而且,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手段狠辣,心思缜密,若能为己所用,的确是一大助力。
“此事,老夫需要仔细斟酌。”
胡惟庸松了口风。
“印制宝钞,并非易事。模板、纸张、墨料、工匠……缺一不可。”
林景逸见状,心中暗喜,知道胡惟庸已经动心了。
“相爷,这些都不是问题。”
“您身为中书左丞,总揽百官,这些东西,难道还弄不到手吗?”
“至于工匠,晚辈倒是认识几个手艺精湛之人,或可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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