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反应是想去问问她干嘛要擦他家的门，还要问问她为什么失踪了那么久……但现在不是时候。

就在顾淮怀疑这个徐秀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力量或者人给控制的时候，徐秀正在机械地擦拭门板。

那些黑色孔洞在她抹布下纷纷收回了飘荡在半空中如同棉絮一般的触手，但是等她的抹布擦过以后，又试探著探出来，像是在分辨空气中的成分。

季花朝就趁着她在擦门，悄悄地绕到她的身后，拿出量天?，从下往上反过来拿，然后轻轻地靠在她的背脊中央——脊柱的位置，为她丈量魂魄。

花朝量天?有两种用法，可量风水也可量人，但还有一种用法，反过来量，可以丈量鬼魂。

“生人魂魄七寸三分，”季花朝拿着?量了两遍，然后转头看向顾淮，“这个人的魂只剩三寸了！”

顾淮不懂他的意思，但是还是应了一句：“……so？”

“就剩一点魂吊著，”季花朝忽然觉得让顾淮给他反应，实在太为难顾淮了。

两个人就瞪着徐秀擦拭著大门。

顾淮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擦这么卖力，我却要换一扇门。”

“对了，你换门的时候，喊我过来，我把门处理一下，再去烧掉。”

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以后，徐秀停止了擦洗，提着桶走向电梯，黑水从桶底不断渗出，在走廊拖出一道蜿蜒的水痕。

季花朝从纸包里抽出一把柳条，放到了门口，然后拍了拍顾淮的肩膀。

"跟上。"季花朝拉着顾淮一起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闭合前，顾淮看到自己家里的门上，那些如同芝麻般大小的虫子纷纷从孔洞里爬出来，爬到了那一把柳条的柳叶上。

在这个时候，季花朝忽然又撒了一把海盐在柳条上。盐粒落在柳条上"滋啦"作响，蒸腾起带着腥味的白烟。

没等顾淮细看，电梯的门已经关上了。

两人一鬼共乘一座电梯，在电梯厢光滑的表面，只反射出两个人的身影。顾淮看着脸色苍白木然的徐秀，心里忽然不太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活人。如果是活人，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半夜来擦住户的门，为什么……

电梯很快停下，徐秀又提起清洁桶走了出去，这一次是44层。

季花朝和顾淮两个人呆在电梯厢内没有出去。

“她居然有44层的许可权！”顾淮低呼一声。

季花朝奇怪地看而来他一眼：“很奇怪吗？”

“奇怪啊，理论上，这座电梯只会达到十户住户，且只有住户自己才有许可权上到自己的楼层。”顾淮皱眉，“无论是开发商还是物业都没有许可权——”

“哦，一般来说，在我们国家，生前越是弱小的人，在死后就会越强大，”季花朝左把没事，跟顾淮科普了一下，“你看啊，闹鬼的事情中，成年女人比成年男人出现的几率更高，小孩、老人比年轻人出现的几率高，就凶险程度来说，婴儿、小孩比成人更?……”

“那跟徐秀有什么关系？”

“徐秀在生前肯定是弱势群体，呃，我并不是说她怎么样，但是从她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一定很坚强……以及正义，所以即使在死后，仍然想要把这些虫子驱逐出去，让它们没法害人，”季花朝叹了口气，“可她做不到……从她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她能逃出这一点的魂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剩下的呢？”顾淮下意识地问。

季花朝沉默了一会：“很难说，她现在的魂魄也已经被侵蚀的差不多了，你看到那些霉菌了，她坚持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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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尖?声打破他们的对话。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抬眼看过去，看到徐秀正在擦拭一户人家的大门，而那家的女主人瘫坐在地，惊恐地望着自家木门——上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黑点。

季花朝避开了徐秀，对着那扇门洒出一把海盐，又扔出一把柳枝，那些如芝麻一般的黑色小虫因为柳枝的阴气，而都爬到了柳枝上。

如此反复去往不同的楼层四次以后，徐秀的魂魄即将消散。

季花朝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天亮了，但是徐秀好像不打算去往45层。

季花朝反手一尺，拍在徐秀的肩膀上。

“徐秀，带路！”

量天尺上的花朵纹路骤然亮起，徐秀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她僵硬地抬起手，按下了电梯的45层按钮。

电梯开始上升，轿厢内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被某种力量干扰。顾淮盯着楼层显示屏，数字跳动得异常缓慢——44……44……44……

仿佛永远停在了44层。

季花朝此刻没有带上算盘，只能一边用量天尺丈量电梯的按钮一边用手机上的计算机计算，最后点了一处钢板，让徐秀的手按了上去。

“叮——”

电梯门终于开启。

45层的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尽头那扇红漆大门微微泛著暗红色的光，像是浸透了血。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腐臭味，

“等等……报警吧，”顾淮抓住季花朝的肩膀说。

“报警？报警说什么？”这是季花朝从来没有想过的选项，“警察会理我们吗？”

“我报警就会。”

季花朝：“……”

怕季花朝误会，顾淮又加上一句：“因为我是这里的住户啊。”

“啊……”

一阵痛苦的呻吟传了过来，两个人都是一怔，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受害者？

但是徐秀现在的情况也变得糟糕起来，她不再前进。她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肤下的黑色霉菌疯狂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啃噬她最后的魂魄。

“她撑不住了。”季花朝低声道。

顾淮皱眉：“那我们——”

话音未落，门里面的呻吟声变成了尖利的凄厉的尖?。

季花朝一步向前冲了进去。

大门半开着，里面透出诡异的烛光。

一直在G层的管理员小姐不知什么原因瘫坐在门内，双手被黑色的菌丝缠绕，正一点点被拖向房间中央的祭坛。她的脸上已经浮现出细密的黑色孔洞，呈现出里面鲜红色的肌肉纹理，甚至还有黑色的类似尾巴一样的东西在洞口摇晃。管理员小姐的瞳孔扩散，显然已经被侵蚀了大半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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