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矜从椅子上起身,慢悠悠的理了理衣袖,这才向柳贵人的寝室走过来,抬步间,像是无意扫了眼桌上摆着的那盆白色打着卷的小花。
珠帘未响,长身玉立站着的人隔着它朝上方拱了拱手,表情略显无辜:“皇后娘娘,臣查验兰嫔这盆杜鹃时,只管来处,当时却无问题。
发现它有问题时的归处,也并不是臣,臣应皇后娘娘召前来,也是继御医院某位御医之后的复验而已。
兰嫔有其它的疑惑,可请教柳贵人这位当事人,看看当时这盆杜鹃花,是怎么被发现的问题,被哪位聪明的人发现的,又是哪位御医检验的。
兰嫔可倒好,什么都不问,上下一张嘴,开口闭口间,似是把罪名扔给了臣,这实在是失礼,也让人惶恐,请皇后娘娘为臣做主。”
“你!”
好利一张嘴,兰嫔被时矜说的哑口无言。
她只是想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至于谁被冤枉,与她何干?
更何况,兰嫔认为自己说的也没错,时矜名声在外,她才特地请人前来检验,谁知竟还会出问题,让她平白担上谋害皇嗣这样的罪名,她哪里冤枉他了?
“好了!”
皇后不耐烦的打断兰嫔,转而对时矜道:“时大人,你的为人,本宫自是相信。”
相对于兰嫔亦或者出了事的柳贵人,皇后对时矜的态度倒是出人意料的好:
“杜鹃花复验,是本宫请时大人过来的,自不会叫人冤枉你,既然兰嫔有疑,你不妨把复验的结果再与她讲上一遍,相信,对于时大人的医术,宫中无人质咄。”
皇后这话虽是对着时矜说的,但意思十分明显,除了一直泣泪不语的柳贵人,兰嫔一时也无法辩解。
“多谢皇后娘娘,”时矜客气道:“不过这件事既然事关皇嗣,就不是小事,眼下皇上未至,臣烦请皇后娘娘还是把初验的御医也请过来一齐对峙为好。”
这个初验御医本就是第一证人,可谓是极重要的存在,偏这个时候不在,他们在这里说的再多,也没用。
听到时矜提到御医,皇后身后的大宫女雪梅赶紧上前,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太后的平安脉一向是刘御医请的,”皇后再次开口,轻叹,道明御医为什么没在这里的缘故:
“本宫先遣他去了寿安宫,为避免影响太后凤体,此事并未让他透露,此时去请,怕是会惊动太后。”
“既然如此,下官认为,不妨等等。”
时矜站在原地,神神在在的,“此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相关人员也没有到齐,万一冤枉了什么人,到时传到皇上那里,就不好了。”
“什么不好?”
威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接着才是太监急急忙忙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臣妾(臣)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有拱手的,有从床侧下来半蹲的,有本来就在地上跪着的,有靠在床上,看着半死不活的......
一屋子人,请安请的参差不齐,乱糟糟的,若非个个如花似玉,惹人喜爱...当然,个别人除外。
他每次出现,都没什么好事。
“都免礼吧。”
明黄长袍从眼前晃过,时矜直接略过,视线落在他身后跟着的一个身着太监蟒袍的人身上。
身材修长,腰身纤瘦,面容精致晔丽却带着几分苍白,好看的桃花眼在时矜平凡的脸上扫过,路过他时,微微咳了一声,不甚明显。
时矜的眉眼微不可察的皱了下。
“说罢,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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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端著茶盏,用盖子轻轻拨了拨上面漂浮的茶叶,也没喝,话是对着一旁坐着的皇后说的,目光却分了一半给下头站着的人。
才遣散了几位讨论完国家大事的臣子,就有奴才上前禀告,说是皇后有要事请皇上到常宁殿。
从时矜的脸上扫过衣袍上的刺绣银两,皇上意有所指:“时大人这是又来朕这里做生意了?”
时矜对皇上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皇上,此事与时大人无关。”皇后主动开口。
皇上问话,除非是指定当事人,不然一定是同处一屋内职位最高的人来回话。
这事,皇后当仁不让,何况,又是关于皇嗣的大事,皇上这句话,本身也是问她的。
接着,她便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放肆!”
砰的一声,皇上手中的茶杯几乎和皇后结尾的字同时落地,砸向兰嫔。
除了四溅的碎片,还有热茶。
茶水氲湿了兰嫔的衣袍下摆,瓷片溅起,划伤了她一侧的脸,鲜血溢出,顺着脸颊往下流,看着有点惨。
“啊!”
兰嫔不知是被吓得,被烫的,还是被疼的,大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皇上息怒。”
没人理会兰嫔,满屋子人呼呼啦啦的全体跪了下来,连靠在软枕上半死不活的柳贵人都没能幸免。
她本来柔弱的仿若动弹不得一般,双手按着床侧,挣扎了几下都没能下地,可一屋子的主子奴才都跪着呢,没人有空去搀扶她,或是劝慰说好话。
皇上发怒,谁敢这会儿找死。
柳贵人最终咬咬牙,掀起被子,跪在了床上。
除了某人。
皇上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时矜的身上。
“皇上息怒。”时矜拱了拱手,语气恭敬。
瞪了他一眼,皇上的视线才转向床上的柳贵人,她颤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会晕倒。
皇上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一视同仁,一句宽慰的话都没说,更别提让她起身,哪怕她现在的模样如此虚弱又惹人怜爱。
“后宫每天不得安宁,朕何以息怒?!”
“是臣妾的错。”皇后跪在地上,低着的头又往下垂了两分。
“陆九卿,”皇上对着身后的人道:“派人去太后那里把刘宗给朕叫过来,皇嗣为大,太后必然能理解,既然是他发现杜鹃有问题的,就过来把这事给朕对明白!”
“臣遵旨。”
陆九卿从皇上身后出来,到晕倒的兰嫔处时,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无人发现,只有时矜,明显感觉到陆九卿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划过。
怎,怎么了?
与他无关啊,难道是他无意间离这女人近了点?
时矜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那一身晃眼的银白再次吸引了皇上的注意,他的目光落在晕倒的兰嫔身上:“把这贱,兰嫔也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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