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市公安局的技术科里，王技术员正在修复周小雨的手机数据，蓝色的婈标在黑屏界面上跳动。林远盯着屏幕，掌心微微出汗——这是目前唯一能直接关联周小雨坠楼前状态的物证，而手机在坠楼时严重损坏，晶原组几近报废。

"尽力了，"王技术员摘下静电手套，"只能恢复部分社交软体数据，简讯和通话记录全没了。"

林远凑近屏幕，微信聊天界面上跳出几条未读消息，发送时间均在坠楼当天18:00之后。第一条来自备注为"班长"的用户："周小雨，你又把我的笔记弄湿了，这次必须赔！"第二条来自"匿名用户"："穷鬼就该滚出实验班，别拖累大家考重点！"

"实验班？"李建国皱眉，"周小雨不是普通班的吗？"

"七中实行流动制，"林远想起教导主任的话，"高三开学时按成绩重新分班，周小雨被分到实验班后成绩垫底，可能因此被针对。"

聊天记录继续刷新，一条来自"张老师"的消息让林远瞳孔骤缩："放学后到办公室，我给你单独补课。"发送时间是18:30，正是周小雨购买巧克力和创可贴的时间。

"补课？"李建国冷笑，"结合她脚踝的掐痕，这更像是威胁。"

林远点头，目光落在周小雨的朋友圈里。三天前她发过一张照片，照片中是双磨损的运动鞋，配文："全世界都在教我懂事，却没人教我如何不痛苦。"底下有个匿名账号留言："穿假货还敢晒，笑死人了。"

"查这个匿名账号，"林远指著屏幕，"还有，张老师的微信聊天记录，尤其是和周小雨的互动。"

两小时后，技术科锁定匿名账号的使用者是高三实验班学生陈佳，她的父亲是七中校董。当林远和李建国找到她时，女孩正在操场和同学聊天，手腕上戴着最新款的Apple Watch，脚踩限量版运动鞋。

"我就是说了实话啊，"陈佳翻着白眼，"她明明穿的是假货，还非说姑姑从国外带的，虚荣死了。"

"那你知道她死了吗？"李建国突然厉声说，"你说的实话可能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佳的笑容凝固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我就是跟风评论......是班长先发起的......"

这个信息让林远想起班长的那条消息。他立刻调取班长的手机记录，发现所谓的"笔记弄湿"事件，不过是班长故意将水杯打翻在周小雨的课本上，以此为借口辱骂她。

"我们就是看她不顺眼，"班长低头盯着自己的名牌书包，"老师说她成绩差会影响班级荣誉，让我们多帮助她提高成绩......"

"老师？哪个老师？"林远的笔尖几乎戳破笔记本。

班长沉默了，手指紧紧攥著书包带。李建国突然拍了下桌子："周小雨死了，你们还想包庇凶手？"

"是张老师......"班长猛地抬头，眼里含着泪，"他说实验班不能有拖后腿的，让我们孤立周小雨，逼她自己退学......"

这个证词如同一记重锤，证实了林远的推测。他立刻申请搜查张老师的办公室，在抽屉深处发现一个笔记本，里面记录著各班差生的"处理进度"，周小雨的名字旁画著红叉，批注是"屡教不改，需强制劝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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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制劝退的手段，就是把她推下七楼？"李建国捏着笔记本，声音里带着怒火。

"现在还不能确定，"林远望向窗外的七中教学楼，"但张老师在坠楼前后的行为充满矛盾——他声称在批改作业，却连周小雨的字迹都认不出；他说监控是学生挪动的绿植，但值日生证明是他亲自摆放的。"

傍晚?点，林远再次来到七楼办公室。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张老师的办公桌上投下斜斜的条纹。林远蹲下身，用手电筒照射桌底，发现一枚银色的袖扣，边缘刻着"七中1998届"字样——这是教师的纪念品。

"李哥，"林远举起袖扣，"周小雨把手掌心的擦伤，可能是抓握袖扣时留下的。"

就在这时，技术科传来消息：修复了教学楼侧面的监控，虽然拍不到七楼窗台，但捕捉到一个关键画面——18:55分，张老师出现在七楼走廊，手里拿着个粉色袋子，正是周小雨在便利店购买的?克力。

"他在说谎，"李建国看着监控截图，"根本不是在办公室批改作业，而是在等周小雨。"

审讯室里，张老师的衬衫袖口少了枚袖扣，脸色苍白如纸。林远将袖扣放在他面前，金属表面映出他颤抖的瞳孔。

"周小雨死前见过你，"林远打开录音笔，"你们在办公室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给她补课......"张老师的声音发虚，"她突然说不想活了，我去拉她......"

"拉她需要掐住脚踝？"林远展示法医照片，"还是说，你怕她挣扎，所以先掐住她，再从窗台推下去？"

张老师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我没有！是她自己跳的！"

"那为什么要伪造遗书？"林远突然出示笔迹鉴定报告，"你模仿她的字迹写了遗书，却忘了在纸上留下书写时的笔触指纹。"

张老师的身体轰然倒塌，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我只是想吓唬她......让她知道影响班级荣誉的后果......她挣扎时扯掉了我的袖扣，我一松手......"

林远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停顿，窗外传来七中晚自习的铃声。他想起周小雨朋友圈的最后一条更新，是句歌词："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此刻，这个十七岁女孩的生命，永远停在了看云的年纪。

"张老师，"林远合上笔记本，"有些错误，不是一句吓唬就能弥补的。"

走出审讯室时，天已经黑了。李建国递来支烟，被林远摇头拒绝："你说，要是我们早点介入，是不是......"

"基层的校园欺凌，很多都藏在看不见的角落，"李建国叹了口气，"家长忙生计，老师看成绩，学生怕惹事，等发现时往往已经晚了。"

林远望着走廊尽头的监控屏，那里正回放著周小雨坠楼的画面——虽然拍不到凶手，但每一帧都在提醒他，基层刑侦的责任不仅是破案，更是要在黑暗蔓延前，挡住第一片乌云。

手机震动，周小雨的奶奶发来消息："小林警官，小雨的手机修好了吗？她昨天说买了块?克力想送给我......"

林远喉头一紧，回复："修好了，里面有很多她想对您说的话。明天我带您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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