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市的秋雨淅淅沥沥，林远对着镜子调整假发，深灰色的发丝间夹杂着几根银白，镜中的"周大爷"戴着老花镜，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左胸口别著枚褪色的劳模勋章——那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道具。

"李哥，"林远对着对讲机说，"我现在是丧偶独居、退休金过万的退休工?师，女儿在国外，手机号已经换成老年机模式。"

"记住，"李建国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你的弱点是心脏搭桥术后恢复期，需要保命保健品，而且耳根子软，怕给女儿添麻烦。"

老年活动中心的后门准时打开，穿黑西装的年轻人笑着迎上来，左脸的黑痣在路灯下若隐若现——正是上次漏网的小马仔阿康。他一眼就盯上林远胸前的勋章："大爷，您这勋章是战争时期的吧？"

"咳，不值钱的老物件，"林远故意咳嗽两声，手按在胸口，"就是这心脏啊，搭桥后总觉得气短......"

"大爷您算来对了！"阿康扶著林远往里走，鞋底在潮湿的地面踩出声响，"我们今天请了京城来的专家，专门讲心脑血管保养......"

会议室里飘着浓郁的艾草味，投影仪正在播放"长寿老人"的纪录片，屏幕上的老人红光满面，声称每天服用"康寿宝"胶囊。林远注意到，所谓的"专家"正是上次在体检中心见过的假医生，此刻换了身唐装，胸前挂著"中医世家"的牌子。

"各位爸爸妈妈们！"专家的声音抑扬顿挫，"心脑杀手猛如虎，一颗胶囊保平安......"他突然指向林远，"这位大爷，您把手伸出来，我给您号号脉！"

林远配合地伸出手，假医生的手指在他手腕上轻压，眼神却在他中山装的口袋上打转——那里露出半张存摺，上面的余额显示有28万。

"大爷您这脉啊，"假医生摇摇头，"气滞血瘀，虚火旺盛，再拖下去......"他突然压低声音，"上个月有个和您情况差不多的大爷，半夜心梗没挺过去......"

周围老人发出惊呼。林远适时地露出惊恐表情，手忙脚乱地翻出随身带的药瓶："您看这药......"

"西药治标不治本！"假医生一把推开药瓶，"我们的康寿宝是千年古方，天山雪莲+深海鱼油，清血管、补元气，您看这个——"他举起检测仪器，"只要滴一滴血，就能看出效果！"

林远看着仪器屏幕上跳动的彩色光斑，想起技术科的报告：这种仪器通过电磁干扰伪造数据，专门用来恐吓老人。他假装看不懂，凑近问："多少钱一盒？"

"原价998，今天孝敬爸妈，只要698！"假医生竖起?根手指，"而且买十送五，再送价值888的量子养生杯！"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林远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穿黑裙的女人正在用笔记本记录，她戴着珍珠耳钉，气质与其他推销员不同，更像是管理层。阿康凑过来，低声说："那是刘总助理，跟着刘总干了五年了。"

"刘总什么时候来？"林远趁机问。

"看您缘分啦，"阿康神秘一笑，"要是买够十万的套餐，刘总亲自上门送药。"

这句话让林远心中一动。他知道，所谓的"刘总"就是诈骗婖团的核心人物，而十万套餐是接触高层的门槛。他假装犹豫，掏出手机给"女儿"打电话，故意放大音量："喂？小华啊，爸想买点保健品......什么？你忙？行吧......"

挂掉电话后，林远"失落"地叹了口气，却在阿康眼中看到了兴奋——这正是他们最爱的"孤独又有钱"的目标客户。

中场休息时，林远跟着人群去领免费鸡蛋，注意到后墙角有扇铁门，门口贴著"仓库重地"的标识，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隐约能听见打字声和塑料袋翻动的声音。他假装腿酸蹲下，从门缝里看到几个年轻人正在分装胶囊，旁边堆著印有"天山雪莲"字样的空盒子，地上散落着紫色粉末——和之前在活动中心发现的一致。

"大爷，您怎么蹲这儿？"阿康突然出现，伸手搀扶的力度大得异常，"走，我扶您去坐会儿。"

林远感受到对方手指在他胳膊上轻压，这是试探他身体状况的小动作。他立刻装出虚弱的样子，倚在阿康身上："哎，老了，膝盖也不行了......"

"大爷您放心，"阿康的声音里带着讨好，"只要您买了我们的套餐，以后每周都有志愿者上门服务，按摩、量血压，啥都不用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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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让林远想起王奶奶手腕上的红绳手链，那所谓的"志愿者"不过是监控老人、防止报案的眼线。他点点头，假装被说动，从口袋里掏出存摺："小伙子，你帮我看看，这28万够买多少套餐？"

阿康的眼睛瞬间亮了，接过存摺的手都在发抖："大爷您稍等！我马上给刘总打电话！"

看着阿康匆匆走向铁门的背影，林远摸了摸耳麦，低声说："李哥，准备行动。我可能很快能见到刘总。"

"收到，"李建国的声音带着紧张，"技术科已经锁定活动中心的通讯信号，你一旦进入铁门，我们就启动定位。"

十分钟后，阿康回来时身后多了个穿旗袍的中年女人，珍珠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正是那位刘总助理。她笑容得体，递上名片："周大爷，我是康寿堂华东区负责人刘丽，听说您对我们的产品感兴趣？"

"刘总太忙，不过特别噷代，"她压低声音，"给您申请了钻石会员，28万可以拿30箱货，另外送您一张东南亚养生游的机票。"

林远注意到她提到"刘总"时眼神闪烁，右手无意识地摩挲著耳钉——这是说谎的微表情。他假装惊喜，却在刘丽转身时，看到她领口露出的项链吊坠是枚金钥匙，和铁门上的锁孔形状吻合。

"那就麻烦刘助理带我去看看货吧，"林远笑着说，"我想亲眼瞧瞧这天山雪莲长啥样。"

刘丽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恢复亲切："大爷您真幽默，雪莲都是打成粉的，不过仓库里有样品......"

她领着林远走向铁门，从脖子上摘下金钥匙，林远趁机用袖口的微型摄像头拍下钥匙的齿纹。铁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合著胶水味扑面而来，分装台上摆着成箱的胶囊，标签上的批准文号被磨掉了一半。

"您看，"刘丽拿起一瓶胶囊，"每颗都是手工填充，绝对保真......"

"等等，"林远指着地上的紫色粉末，"这不是紫薯粉吗？我女儿在蛋糕店上班，这味儿我熟。"

刘丽的脸色瞬间煞白，阿康上前一步，手按在腰间——那里鼓起一块，像是藏着管制刀具。林远立刻后退半步，装出害怕的样子："我、我就是问问......"

"大爷您真会开玩笑，"刘丽的声音里带着威胁，"这是保密配方，您要是传出去......"

就在这时，林远的老年机突然响起，是李建国设定的"紧急救援"铃声。他趁机大喊："女儿！我在活动中心！有人逼我买假药！"

阿康咒骂着扑过来，却被林远一个侧身躲开。铁门突然被撞开，李建国带着民警冲进仓库，刘丽转身想跑，却被林远抓住手腕，金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刘丽，alias 刘总助理，"李建国出示逮捕令，"我们查过了，你根本不是什么华东区负责人，而是诈骗集团的财务总监。"

仓库里顿时一片混乱，分装药品的年轻人抱头蹲下，阿康试图跳窗逃跑，却被窗外的民警当场制服。林远摘下假发，露出警服领口，刘丽看着他胸前的警号，眼神里充满震惊："你、你不是退休工?师......"

"我是镜湖市公安局刑警林远，"林远掏出录音笔，"感谢你刚才的自我介绍，已经被全?录音了。"

刘丽瘫坐在地上，珍珠耳钉掉在紫色粉末里，失去了刚才的优雅。林远捡起地上的胶囊，拧开瓶盖，里面果然是紫薯粉混合著淀粉。他想起王奶奶的哭诉，心中涌起一阵愤怒——这些人用老人的救命钱，填满自己的钱包。

"李哥，"林远对着对讲机说，"通知经侦队，查刘丽的个人账户，尤其是境外转账记录。还有，派人守住后门，防止其他团伙成员逃跑。"

走出仓库时，雨已经停了。老年活动中心的老人们围在门口，王奶奶挤到前面，拉着林远的手不停地感谢。林远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绳手链，突然想起自己的伪装道具——那枚劳模勋章还别在中山装上。

"奶奶，"林远摘下勋章，放进王奶奶手里，"这是真的，送给您，以后别再轻易相信陌生人了。"

王奶奶捧著勋章，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林远知道，这起案件只是冰山一角，基层的保健品骗局每天都在发生，但至少今天，他们为这些老人夺回了一点信任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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