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公安分局的绿漆木门前，林小满差点撞上正往外走的局长郑国强。这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左袖空荡荡的，用右手捏著份电报，脸色比当年听说美军越过三八线时还难看。

"小满！"郑国强独臂拦住她，"你妈刚往局里打电话找你——"

"郑局，"沈砚突然从林小满身后闪出，亮出省厅证件，"请立即封锁临江火车站。"

值班室里，内勤小李正往记事板上抄写今日通报。林小满瞥见"东风机械厂盗窃案"下面画了道红线——那是她父亲所在的厂子。

"师姐！"刚毕业的实习警员陈卫东（和那个逃跑的同名）从档案室探出头，"你要的七一年文艺队名单找到了！"

林小满接过文件时，沈砚突然按住其中一页。那是份处分决定：1971年9月，红星纺织厂文艺宣传队因"大跳资产阶级芭蕾舞"被通报批评，带队干部陈卫东记大过。

"看备注栏。"沈砚的指尖点着几乎褪色的钢笔字：涉事道具移交市革委会处理（详见附件7-15）。

刑警队长张建军叼著烟进来，制服袖口沾著澡堂的肥皂泡痕迹："薛玉琴尸检报告出来了。"他把文件拍在桌上，"颈部勒痕有放射性物质残留，和西北404厂三年前的事故数据吻合。"

林小满倒吸一口凉气。404厂是绝噸的核原料生产基地，薛玉琴怎么会......

"小满，"郑国强突然插话，独臂按在她肩上，"你爸刚被机械厂保卫科叫去问话，说是丢了批精噸零件。"

分局老式手摇电话突然刺耳响起。小李接听后脸色煞白："火车站派出所报告，候车室发现可疑包裹......"

沈砚已经冲向门外。林小满正要跟上，却被张建军拦住："你母亲买了两张票。"他递来车票登记本，购票人签名栏赫然写着"王秀兰+陈卫东"。

吉普车呼啸穿过解放大街时，林小满发现沈砚的白大褂内袋鼓出一块方形轮廓。她突然伸手抽出来——是本褐色封皮的"工作笔记"，翻开第一页就贴着她小学毕业照，照片边缘已经起毛。

"省厅特批的案情记录。"沈砚面不改色地打方向盘，"包括侦查对象直系亲属资料。"

"放屁！"林小满把笔记本拍在仪表盘上，"这上面连我六岁出水痘留的疤都记——"

车站钟楼传来七下钟声。沈砚猛地刹车，林小满撞进他怀里时闻到淡淡的福尔马林味。抬眼看见车站大钟停在7:15，秒针像被焊死般一动不动。

候车室的混乱场面让林小满心脏骤停——母亲常挽的菜篮倒扣在长椅上，旁边是那双熟悉的千层底布鞋。鞋面上用红墨水画著个歪扭的"卍"字。

"封锁现场！"郑国强的吼声从月台传来。林小满冲过去时，看见老局长正用独臂按著个铝饭盒——和早上沈砚带来的一模一样，盒盖微微颤动。

沈砚一个箭步上前掀开饭盒。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只有只老旧怀表躺在红绸布里，表盘裂纹组成天鹅形状，指针永远停在7:15。

"你母亲留下的。"郑国强声音沙哑，"她说......"突然警惕地看了眼沈砚。

林小满接过怀表，底部刻着行小字：给小红梅。翻到背面时，她手指发抖——这是块苏联制"火箭"牌怀表，表壳侧面刻着"1959.11.7"。

"中苏技术交流纪念品。"沈砚突然说，"当年只发给404厂的技术骨干。"他眼镜片反著光，"你父亲是钳工，你母亲却懂俄语对吧？"

车站广播突然刺啦响起，杂音中传来段熟悉的旋律——《天鹅湖》主题曲。林小满拔腿就往播音室跑，撞上了跌跌撞撞的老周。

"陈、陈指导他......"老周满手是血地指著货运通道，"带着秀兰同志往机械厂方向......"

沈砚已经发动吉普车。林小满跳上车时，看见后座放著个陌生公文包，包口露出半截红绸带——和她母亲那条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她攥住沈砚的袖口，"从什么时候开始？"

沈砚没回答，只是按下录音机按钮。磁带嘶啦转动，传出她母亲年轻时的声音："我自愿担任天鹅湖行动联络员，代号红绸......"

机械厂废弃车间的铁门在风中摇晃，像张黑洞洞的嘴。林小满摸出手枪上膛时，沈砚突然递来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出头的王秀兰穿着苏式工装，站在标有"404"的厂房前，身旁戴眼镜的年轻人赫然是年轻时的陈卫东。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1968年5月7日。正是中苏联合考察团撤离404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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