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和沈砚赶到纺织厂女工宿舍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宿舍楼前围满了人——穿劳动布工装的女工们挤在一起窃窃私语,保卫科的人正拦著几个想往里冲的年轻姑娘。雪下得很大,所有人的肩头都积了一层白,像一群静默的雕塑。
"让一让!公安办案!"林小满亮出证件,人群立刻分开一条路。
沈砚跟在她身后,白大褂的下摆扫过积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手里提着勘查箱,另一只手却插在口袋里,指尖摩挲著那颗从婚礼上带走的橘子糖。
宿舍走廊比想象中还要昏暗。潮湿的霉味混著劣质雪花膏的气息,让林小满皱了皱眉。她摸出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的墙皮,最终停在尽头那扇半开的门上——门牌号"315"的"5"已经脱落,只剩下"31"两个数字,在阴影里像个模糊的倒计时。
"就是这间。"带路的保卫科干事压低声音,"周晓梅住上铺,今早下夜班的王丽回来换衣服,一掀帘子就......"
林小满推开门,煤油灯的光晕立刻流淌出来。
**周晓梅躺在床上,像睡着了。**
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金线绣的鸳鸯在煤油灯下粼粼闪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抹了头油的发髻上还别著朵小小的绒花。脸上扑了粉,抹了胭脂,嘴唇甚至仔细地涂了口红——如果不是胸口那把剪刀,和周围已经发黑的血迹,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正在小憩的新娘。
沈砚的白大褂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团移动的雾。他戴上橡胶手套,轻轻拨开死者的衣领:"颈部有淤痕,应该是被人从背后勒晕。"他的指尖沿着嫁衣的盘扣向下,"衣服是死后换上的,看针脚......"
他突然顿住了。
林小满立刻凑过去:"怎么了?"
沈砚的镊子从嫁衣内衬夹起一根靛蓝色的棉线:"这不是普通嫁衣。"他把棉线举到煤油灯下,"纺织厂女工的工作服就是这种线缝的。"
林小满心头一跳。她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死者床头的搪瓷缸——缸底沉着几片没化开的胭脂。
"凶手在这里给她化妆。"她低声说,"用了她的雪花膏,她的镜子......"
沈砚已经转向死者的手:"指甲修剪过,涂了红指甲油。"他轻轻抬起死者的脚,"新袜子,还是尼龙丝的。"
宿舍长王大姐在门口抽泣:"晓梅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对象是钢厂工人......"
林小满和沈砚对视一眼。
"查查那个未婚夫。"林小满说,同时注意到沈砚正悄悄把什么东西塞进证物袋——是从死者指甲缝里剔出的红色碎屑。
走出宿舍时,雪下得更大了。沈砚突然拉住林小满,从她发间取下一片绒花——和死者头上戴的一模一样。
"看来,"他轻声说,指尖碾碎那朵小小的红花,"凶手给我们留了请柬。"
远处的厂区喇叭突然开始播放《东方红》,激昂的旋律在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沈砚的白大褂被风吹起,像一面招魂的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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