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纺织厂的老仓库在雪夜里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林小满的胶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沈砚的白大褂在风中翻飞,像一面招魂的幡。
"你确定嫁衣在这里?"她呵出一口白气,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斑驳的墙皮。
沈砚没有回答。他的金丝眼镜上结了一层薄霜,指尖轻轻抚过仓库大门上的铁锈——那里有一个模糊的"7.15"刻痕,被岁月侵蚀得几乎看不见。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仓库里堆满了破旧的纺织机,蜘蛛网像婚纱的蕾丝般垂挂。最深处立著个人形模特,身上罩着一块泛黄的白布。
林小满的配枪已经上膛。沈砚却径直走向模特,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满地的棉絮。他掀开白布的瞬间,一阵刺鼻的樟脑味扑面而来——
模特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婚纱,胸口别著一枚顶针。
"不是嫁衣。"沈砚的声音有些哑,"是寿衣。"
他轻轻拨开婚纱的领口,露出内衬上暗褐色的血迹。那些血迹组成了一行模糊的字:
「给卫东:现在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林小满突然注意到婚纱袖口有修补的痕迹——针脚细密整齐,用的是靛蓝色的棉线,和死者周晓梅身上的嫁衣一模一样。
"陈卫兰修补过这件衣服。"她低声道,"用纺织厂的线。"
沈砚的指尖停在婚纱的腰际。那里缝著一个小口袋,鼓鼓囊囊的。他小心地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把生锈的钥匙,上面贴著一张泛黄的纸条:
「地下室的礼物,给我的小砚。」
林小满猛地抬头:"她知道你会来?"
沈砚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晦暗不明:"她一直在等我。"
仓库深处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林小满迅速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照向声源——一个暗门缓缓打开,露出向下的楼梯。腐朽的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血腥味,混著某种甜腻的香气。
"橘子糖。"沈砚轻声道,"她在地下室。"
地下室的温度比外面低了至少十度。林小满的睫毛很快结了一层白霜,手电筒的光在狭窄的甬道里摇晃。沈砚走在她前面,白大褂像一面旗帜,在黑暗中指引方向。
台阶尽头是一扇铁门,上面用红漆画著一个巨大的"喜"字。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林小满的血液瞬间凝固——
地下室被布置成了婚礼现场。褪色的红绸挂满天花板,长桌上摆着发霉的喜糖。最骇人的是正中央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人。
是陈卫东。
他的尸体被精心打扮过,穿着崭新的中山装,胸前别著红花。更诡异的是,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穿着婚纱的人形模特——模特的脸是用蜡做的,依稀能看出陈卫红的五官。
"她给他办了冥婚。"沈砚的声音异常平静,"就像三十七年前她计划的那样。"
林小满的手电筒照向墙角。那里堆著七个铁皮盒子,每个都贴著标签:
【新娘一号:陈卫红(1958.7.15)】
【新娘二号:周晓梅(1975.1.15)】
......
【新娘七号:______】
最后一个盒子是空的。
"她在找第七个新娘。"林小满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沈砚,"是你母亲?"
沈砚没有回答。他走向长桌,拿起一个相框。照片上是年轻的沈父和陈卫兰的结婚照,但陈卫兰的脸被刀刮花了。相框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
「他背叛了我,所以我杀了他最爱的人。」
地下室的灯突然亮了。陈卫兰站在电闸旁,手里捧著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嫁衣。她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挂著诡异的微笑。
"小砚,"她轻声说,"该试衣服了。"
沈砚站在原地没动。林小满的枪口已经对准了陈卫兰的眉心,但老妇人似乎毫不在意。她慢慢展开嫁衣,金线绣的鸳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那是周晓梅死时穿的衣服。
"我改了?寸。"陈卫兰温柔地抚平衣领,"你穿一定合适。"
沈砚突然笑了。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折好放进胸前的口袋:"你知道为什么我父亲当年选择陈卫红吗?"
陈卫兰的表情凝固了。
"因为她不会在糖里下毒。"沈砚从口袋里掏出那颗橘子糖,"就像这样。"
他猛地将糖砸向地面。糖块碎裂的瞬间,一团蓝色火焰腾空而起——那是他偷偷替换的化学试剂,遇空气即燃。
火焰迅速吞噬了红嫁衣。陈卫兰发出凄厉的尖?,扑向燃烧的衣物。林小满趁机冲上前,一个擒拿将她按倒在地。
"结束了。"她给老妇人戴上手铐,"三十七年的噩梦,该醒了。"
沈砚站在火光前,白大褂被映成血红色。他的手腕内侧,"7.15"的纹身正在渗血。
"不,"他轻声说,"才刚刚开始。"
他的目光落在空着的第七个铁盒上。盒底贴著一张纸条,上面是陈卫兰娟秀的字迹:
「第七个新娘:林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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