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临江市第一制冰厂的冷库里发现了一具新娘尸体。

老孙头推开冷库厚重的铁门时，呵出的白雾在煤油灯前散开，他眯著昏花的眼睛往里面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冷库正中央立著一座人高的冰雕，晶莹剔透的冰层里封著个穿大红嫁衣的女人。

那嫁衣金线绣的凤凰从领口盘到腰间，盖头半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嘴唇却涂得鲜红，像刚抹了胭脂。最瘆人的是她的眼睛，睁得极大，黑漆漆的瞳孔透过冰层直勾勾盯着门口，仿佛早就等着人来发现她。

老孙头手里的煤油灯"咣当"一声砸在地上，火苗蹿起来舔著了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脚。他顾不上拍打，连滚带爬往外跑，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像被冻住了似的嘶哑："死人！冰里冻著个死人！"

等保卫科的人赶来时，冰雕表面已经沁出一层细噸的水珠，顺着新娘的脸颊往下滑，像在流泪。有个胆大的小伙子凑近看，突然"啊"地一声倒退两步——那新娘嘴角似乎翘了翘，像是在笑。

林小满踩着积雪走进位冰厂时，现场已经围了一圈人。她呵着白气搓了搓手，从兜里掏出橡胶手套。

沈砚的白大褂在灰扑扑的工人们中间格外扎眼，他正蹲在冰雕前，医用镊子轻轻敲击冰面，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沈砚头也不抬地说，镊子尖点了点新娘乀露的脖颈，"看这里，冻伤呈现鲜红色，说明被冷冻时血液循环还没停止。"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但林小满看见他白大褂袖口沾著一点冰晶，在阳光下闪著细碎的光。

冰雕底座积了一小滩淡红色的水，林小满蹲下身，指尖蘸了蘸凑到鼻尖。铁锈味里混著一股甜腻的酒香，她皱眉："这是......"

"合卺酒。"沈砚递过来一个玻璃试管，"混了朱砂和雄黄，老式婚嫁的避邪之物。"他的目光落在新娘微微张开的嘴上，"你看她喉咙。"

林小满凑近冰层，只见新娘口腔深处隐约可见一团发白的东西。沈砚的解剖剪轻轻敲击冰面某处，裂纹像蜘蛛网般蔓延开来，他用镊子从裂缝中夹出那团东西——冻硬的糯米，裹着一小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舌尖。"沈砚把镊子举到阳光下，那块组织已经呈现青紫色，"被剪下来时人还活着，伤口有生活反应。"

制冰厂书记擦著汗挤过来："公安同志，这、这跟我们厂可没关系啊！冷库钥匙就三把，我、保管员和老孙头各一把，昨晚锁得好好的......"

林小满没答话，她注意到冰雕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正被融化的冰水慢慢晕开。沈砚用袖口擦去水渍，露出几个娟秀的楷体字："红鸾星动，冰魄迎亲。"

"查查最近有没有失踪的新娘。"林小满转头对记录员说，余光却瞥见沈砚正用镊子拨弄新娘的右手。

那只手在宽大的嫁衣袖子里若隐若现，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戒面是个小小的戏台造型，上面两个镂空的人偶正在拜堂。

沈砚的镊子突然一顿。他轻轻抬起新娘的手腕，露出内侧一个已经泛青的针眼，周围皮肤呈现出诡异的蛛网状纹路。

"不是冻死的。"沈砚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她被注射了某种药物，冷冻只是伪装。"

冷库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小满回头，看见一个穿蓝布棉袄的姑娘瘫坐在雪地里，脸色比雪还白。她怀里抱着个包袱，里面露出半截红纸，纸上墨迹未干的"囍"字被雪水晕开，像道血泪。

"那是......那是玉珍姐的戏服......"姑娘哆嗦著嘴唇，"昨晚、昨晚她明明说要穿着它去......"

林小满快步走过去，在姑娘面前蹲下："去哪儿？"

姑娘的眼泪砸在雪地上："去会情郎。"

包袱散开，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戏服，大红的缎子上金线绣著凤凰，和冰雕里新娘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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