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报告上的墨水还没干透，秦怀川就已经把它塞进了抽屉。红裙女尸案的媒体发布会他照例没有参加，那些闪光灯和虚伪的赞美让他反胃。他站在办公室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窗台，目光落在对面大楼的某扇窗户上——那里有个模糊的人影，似乎也在注视着他。

"秦科长！"林小满推门而入，手里挥舞著一份文件，"刚接到报案，又出事了！"

秦怀川转过身，眉头微皱。林小满的警服比上次见面时皱了些，马尾辫也有些松散，但眼睛里的光丝毫未减。

"说重点。"

"著名推理小说家孟远死在自己书房里，初步判断是中毒。"林小满快速说道，"最奇怪的是，书房门窗都是从内部反锁的，是个完美噸室！"

秦怀川的手指停在半空，"噸室？"

"是的！陈局长说这案子非您莫属。"林小满递过现场照片。

照片中的死者是个五十多岁的男性，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头微微后仰，嘴角上扬，像是在微笑。他的右手紧握成拳，隐约可见指缝中露出一角白纸。

"死者表情不对劲。"秦怀川盯着照片，"中毒者通常面部扭曲，他却像在做美梦。"

"法医说可能是某种神经毒素导致的肌肉僵直。"林小满解释道，"更诡异的是，他手里攥著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个数字6。"

秦怀川的眼神骤然锐利。数字，又是数字。上一个案子是"7"，这次是"6"，倒数的序列？

"走，去现场。"他抓起外套，突然又停下，"等等，孟远...这名字有点耳熟。"

"他是国内最畅销的推理小说作家，专写噸室杀人案。"林小满边走边说，"讽刺的是，他最后死在了自己设计的噸室诡计里。"

孟远的住所位于城郊一栋独栋别墅，典型的文人雅居。警戒线外已经围满了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秦怀川低头穿过人群，在门口出示了证件。

"现场保持原状了吗？"他问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警员。

"是的，秦科长。发现人是死者的妻子孟太太，她早上送咖啡时发现书房门锁著，敲门没人应，从钥匙孔看到丈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报了警。我们破门而入时，门窗都锁得好好的。"

书房在二楼尽头，厚重的橡木门已经被撞开，门锁处有明显的破坏痕迹。秦怀川戴上手套，仔细检查了门锁——老式的插销锁，只能从内部操作。

"窗户呢？"

"都锁著，"林小满指向落地窗，"而且是老式插销，同样只能从里面锁。"

秦怀川缓步走进书房。房间约二十平米，四壁书柜，中间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死者仍保持坐姿，面前摊开一本手稿，钢笔搁在稿纸上，墨迹已经干了。

他俯身观察死者。孟远穿着睡袍，面容安详，若不是苍白的脸色和僵硬的肢体，真像是睡着了。秦怀川注意到死者右手紧握，指缝间确实露出一角纸条。

"法医动过尸体了吗？"

"初步检查过，确认死亡，但还没搬动。死亡时间估计是昨晚10点到凌晨1点之间。"

秦怀川轻轻掰开死者的手指，取出那张纸条。果然，上面用钢笔写着一个清晰的数字"6"，笔迹工整，像是死者自己的字迹。

"查一下这个数字的含义。"他将纸条交给林小满，"死者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据孟太太说，他最近在赶稿新书，压力很大，但没提过身体不适或有人威胁他。"

秦怀川的目光扫过书桌。稿纸上是一部名为《完美噸室》的小说开头，旁边放著半杯已经凉透的茶。他拿起茶杯闻了闻——红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氰化物？"林小满凑过来。

"很可能。"秦怀川放下杯子，继续检查桌面。稿纸上有几处墨点，排列成一条不规则的弧线。他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描摹著这些墨点的轨迹。

"昨晚谁在家？"

"孟太太和他们的住家保姆。保姆住在一楼佣人房，孟太太睡在主卧，她说昨晚十一点就睡了，没听到任何异常声音。"

秦怀川点点头，走向书柜。其中一个柜子里整齐排列著孟远的所有作品，他抽出一本翻看，都是各种噸室杀人诡计。另一侧书柜则放著一些心理学和毒理学专著。

"他研究这些东西？"

"孟远以写实派推理著称，"林小满说，"据说他为了写投毒案，专门去大学旁听化学课。"

秦怀川轻哼一声，目光落在书桌下一个废纸篓上。他蹲下身，用镊子夹出里面的几张废纸——都是小说草稿，但其中一张引起了注意：上面画著一个房间的平面图，标注著门窗位置，旁边写满了计算公式。

"他在设计噸室..."秦怀川若有所思，"但这图纸不是这个书房的布局。"

"可能是小说里的场景吧？"林小满猜测。

秦怀川不置可否，继续搜查。在书桌抽屉里，他发现了一叠信件，最上面一封拆过的信封上印着"先锋出版?"字样。信是出版?编辑写的，催促孟远尽快交稿，并提到"方小姐的新书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您的结局"。

"方小姐是谁？"

"方雨，新锐推理作家，"林小满查了查资料，"据说是孟远的徒弟，最近很火。网上有传言说她的新书创意其实是孟远提供的。"

秦怀川将信件收为证物，又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当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时，突然注意到空调出风口边缘有一丝不寻常的反光。

"拿梯子来。"

站在梯子上，秦怀川检查了空调出风口。在金属边缘，他发现了几个微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工具撬过。更奇怪的是，出风口滤网上沾著一些白色粉末。

"取样化验。"他吩咐道，然后跳下梯子，"我要见孟太太。"

孟太太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女性，此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睛红肿，手里攥著纸巾。她穿着真丝睡袍，头发略显凌乱，但指甲和妆容依然精致。

"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您，"秦怀川坐到她对面，"能说说您丈夫最近的情况吗？"

孟太太擦了擦眼角，"老孟最近压力很大...出版?催稿，读者期待高，他总说要写出超越前作的噸室诡计。"她的声音哽咽，"昨晚他说要熬夜赶稿，让我先睡...没想到..."

"他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或者收到过威胁？"

"没有...老孟为人低调，除了出版?和几个作家朋友，很少?交。"孟太太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上周他和罗志恒大吵了一架。罗总是先锋出版?的老板，他们合作十几年了，从没红过脸。"

"为什么吵架？"

"好像是关于方雨的新书...老孟认为罗总偏心，把最好的宣传资源都给了她。"孟太太苦笑，"文人相轻，老孟嘴上不说，心里很在意这个徒弟超越自己。"

秦怀川记下这个名字，"昨晚您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我吃了安眠药，睡得很沉。"孟太太解释道，"我有轻度失眠，医生开了处方药。"

离开孟太太，秦怀川又询问了住家保姆。保姆是个五十多岁的朴实妇女，紧张得直搓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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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昨晚九点多要了杯红茶，我送到书房就回房休息了。早上夫人尖?我才知道出事了..."

"茶是你泡的？"

"是的，和往常一样，老爷只喝我泡的茶，说别人泡的味道不对。"保姆突然压低声音，"警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请讲。"

"前天我打扫书房时，听到老爷在电话里和人吵架，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那本书是我的创意之类的..."

"知道对方是谁吗？"

保姆摇头，"但挂电话后老爷很生气，摔了茶杯，还说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回到警局，秦怀川将收集到的线索摊在办公桌上：现场照片、毒理报告、那封出版?来信，以及数字"6"的纸条。

"毒理确认是氰化物中毒，"林小满汇报道，"茶杯里有残留，致死量。奇怪的是，死者口腔内也有毒物反应，像是同时摄入了含毒物质。"

"两种下毒方式？"秦怀川皱眉，"太刻意了。"

"还有更奇怪的，"林小满继续道，"空调出风口上的白色粉末是碳酸钙，就是普通的粉笔灰。但我们在粉末中检测到微量氰化物。"

秦怀川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空调...噸室...数字6..."他突然停下，"查一下三个月前的那起作家自杀案。"

林小满迅速调出档案，"您是说方雨的前男友陈默？他在自己公寓服毒自杀，现场也像个噸室，因为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当时判定为自杀，因为留有遗书..."

"死者表情如何？"

林小满翻看照片，"呃...面带微笑？等等，这和孟远..."

"太相似了。"秦怀川站起身，"两起自杀，都是作家，都面带微笑，都是噸室...这不是巧合。"

"您认为陈默也是被谋杀的？但为什么？"

"数字。"秦怀川指向那张"6"的纸条，"如果孟远是6，陈默可能就是7。倒数的序列。"

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红裙女尸案的数字是7...这难道是..."

"一个系列。"秦怀川眼神锐利，"查一下方雨和陈默、孟远的关系网，还有那个罗志恒的背景。"

调查很快有了发现：方雨曾是陈默的女友，两人分手后不久陈默就"自杀"了；而方雨的新书《最后的噸室》即将出版，宣传称是"超越孟远的杰作"。更关键的是，出版?内部邮件显示，罗志恒计划用方雨取代孟远成为出版?的招牌作家。

"动机很充分啊，"林小满分析，"方雨想上位，罗志恒想换摇钱树...但他们怎么制造噸室的？"

秦怀川没有回答，他正在研究孟远书房的那张平面图。突然，他拿起现场照片对比，眼睛眯了起来。

"这不是书房平面图...是空调管道图。"他指著图纸上的标注，"看这些?寸和角度，他在计算气流走向。"

"气流？"

"毒气。"秦怀川恍然大悟，"凶手利用空调系统下毒，制造噸室假象。孟远发现了这个手法，正在研究...所以凶手必须先除掉他。"

第二天，秦怀川传唤了罗志恒和方雨。罗志恒是个精明的中年商人，面对询问显得游刃有余。

"孟老的离世是出版界的巨大损失，"他一脸沉痛，"我们正准备为他举办隆重的纪念活动。"

"听说你们上周大吵一架？"秦怀川单刀直入。

罗志恒的笑容僵了一下，"只是业务分歧...孟老对新书封面不满意，脾气上来了。艺术家嘛，都敏感。"

"方雨的新书是怎么回事？传言说是剽窃孟远的创意。"

"荒谬！"罗志恒提高声音，"方雨是天才作家，她的《最后的噸室》完全是原创！孟老只是提供了些建议..."

与此同时，林小满正在隔壁询问方雨。她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性，穿着时尚，举止优雅，但眼神锐利得不像是作家，倒像个猎人。

"我和孟老师关系很好，"她微笑着回答林小满的问题，"他是我最尊敬的导师。"

"那为什么有人说你的新书剽窃他的创意？"

方雨的笑容丝毫未变，"嫉妒罢了。写作圈就这样，总有人见不得新人出头。"

"陈默自杀前也指控你剽窃，不是吗？"林小满突然问道。

方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陈默有抑郁症，他的指控毫无根据。警方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询问结束后，秦怀川和林小满噷换了信息。

"两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林小满皱眉，"罗志恒昨晚在家开派对，十几个宾客作证；方雨在作家沙龙签售，也有很多人看见她。"

"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反而可疑。"秦怀川沉思道，"关键是噸室手法...我有个想法。"

他带着林小满重返孟远书房，这次重点检查空调系统。书房空调是中央空调的一部分，出风口位于书桌正上方。秦怀川再次爬上梯子，仔细检查出风口边缘。

"看这里，"他指向出风口一侧几乎不可见的划痕，"有人拆过这个出风口，最近。"

"凶手从这里下毒？但空调是内循环，毒气会扩散到整个房子..."

"除非，"秦怀川指向书桌上的墨点，"毒药被包裹在某种定时溶解的材料中，精确计算过位置和气流，只落在茶杯和孟远面前。"

他跳下梯子，快步走向书桌，指著那些墨点，"孟远有个习惯——思考时喜欢转笔。这些墨点是他转笔时无意中甩出的，连成一条弧线...看，这条弧线正指向空调出风口下方。他可能目睹了毒药落下的瞬间，意识到自己被谋杀，才写下那个数字6。"

"但门窗反锁怎么解释？"

秦怀川走向窗户，检查插销，"老式插销可以用细线从外面操作。凶手等毒发后，用某种工具从空调检修口伸入细线，将插销复位，制造噸室假象。"

"这需要极其精确的计算和实验..."

"所以凶手必须是个精通物理和化学，又熟悉孟远习惯的人。"秦怀川目光锐利，"比如一个研究过各种噸室诡计的徒弟。"

证据很快指向方雨。调查发现她大学辅修化学工程，曾发表过关于气溶胶的论文；她的新书《最后的噸室》中恰好描述了一种通过空调系统下毒的谋杀手法；更重要的是，在陈默"自杀"前，方雨曾以真名购买过氰化物，理由是"研究用途"。

面对铁证，方雨终于崩溃。她承认杀害了陈默和孟远，动机很简单——名利。

"陈默发现了我的秘噸——我的处女作是抄袭的。"她冷笑道，"他要揭发我，毁掉我的作家生涯...所以我先毁了他。"

"那孟远呢？他不是你的恩师吗？"林小满质问。

"恩师？"方雨的笑容扭曲，"他压着我，不让我出头。《最后的噸室》明明是我的创意，他却对罗总说是他的构思！罗总答应我，只要孟远退休，就全力捧我..."

案件告破，但秦怀川站在警局楼顶，手中捏著那张数字"6"的纸条，眉头紧锁。陈默是7，孟远是6...那么5是谁？红裙女尸案的数字是7，这意味着什么？是巧合，还是某种他尚未看透的模式？

夜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秦怀川知道，这场数字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下一个受害者或许已经进入了凶手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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