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秦怀川勒住缰绳,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那座孤零零的建筑。风沙中,"龙门客栈"四个褪色的大字在破旧的旗幡上若隐若现。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他低声自语,拍了拍马脖子,"追风,再坚持一会儿。"
三天前,秦怀川接到噸报,称西北边境有人私贩军械给突厥人。作为大理寺最年轻的少卿,他奉命微服出巡调查此案。不料半路遇上沙暴,偏离了原定路线,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边缘,竟意外发现了这家客栈。
客栈门前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诡异的红光。秦怀川翻身下马,将追风拴在马厩里。马厩中已有几匹马,其中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价值连城,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客官,住店吗?"一个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秦怀川转身,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子倚在门框上。她穿着粗布衣裳,腰间系著一条褪色的红绸带,面容姣好却透著几分风尘气息,左眼角有一颗泪痣。
"正是。"秦怀川拱手道,"不知老板娘如何称呼?"
"奴家姓柳,行三,客官?我柳三娘便是。"女子笑着让开身子,"快请进吧,外头风沙大。"
客栈内光线昏暗,几张木桌散乱地摆放著,角落里坐着几个客人。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在大口喝酒,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独自饮茶,还有一对看似商贾的夫妇低声交谈。所有人的目光在秦怀川进门时都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客官要什么房间?"柳三娘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红绸。
"一间干净的上房,再备些酒菜。"秦怀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柳三娘的眼睛亮了一下,迅速收起银子:"好嘞!阿福,带这位客官去天字二号房!"
一个驼背的老仆从阴影处走出来,默不作声地提起秦怀川的行囊,领着他上了二楼。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断裂。
房间比想象中整洁,但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秦怀川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看见后院里几个伙计正在忙碌,一口大锅冒着热气。
"客官要用饭时摇这个铃铛就行。"阿福指了指床头的铜铃,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最近肉包子是招牌,客官不妨尝尝。"
秦怀川点点头,等阿福退出房间后,他迅速检查了门窗和床底——这是多年办案养成的习惯。确认无误后,他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和几包药粉。
窗外,风沙渐歇,一轮血月悄然升起。
秦怀川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谁?"他迅速抓起枕下的匕首,警觉地问道。
"客官,是我,阿福。"老仆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柳三娘让我来问问,您昨晚可听见什么动静?"
秦怀川打开门,看见阿福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老:"什么动静?"
"住在您隔壁的王富贵夫妇,今早发现他们的儿子不见了。"阿福的眼神飘忽不定,"那孩子才十二岁。"
秦怀川眉头一皱:"带我去看看。"
天字一号房内,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他的妻子坐在床边啜泣。见秦怀川进来,王富贵立刻上前:"这位兄台,你可曾听见犬子昨晚出门的声音?"
"我睡得很沉,什么也没听见。"秦怀川环视房间,窗户从内部闩著,门锁完好,"令郎会不会自己出去玩了?"
"不可能!"王夫人哭道,"小宝最怕黑,从不敢一个人出门。"
秦怀川蹲下身,仔细检查地面,在门缝处发现一丝暗红色的痕迹。他用指尖沾了沾,凑到鼻前——是血,而且很新鲜。
"掌柜的已经派人去找了。"阿福说,"客官不如先用早饭吧,厨房刚蒸好的肉包子。"
下楼时,秦怀川注意到昨晚那个喝酒的壮汉不见了,书生仍坐在角落,面前摊著一本书。柳三娘在柜台后拨弄算盘,见秦怀川下来,立刻堆起笑容:"客官睡得可好?"
"尚可。"秦怀川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听说有孩子失踪了?"
柳三娘的笑容僵了一瞬:"是啊,真?人担心。这大漠里狼群出没,但愿那孩子别跑太远。"
一个伙计端上一笼包子和一壶热茶。包子皮薄馅大,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秦怀川掰开一个,肉馅油光发亮,汤汁浓郁。他正要下口,突然注意到肉馅中有几丝可疑的深色纤维。
"这是什么肉?"他放下包子问道。
"羊肉啊,今早刚宰的。"柳三娘走过来,手指又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红绸,"客官不喜欢?"
秦怀川盯着她的眼睛:"我从小不吃羊肉,一吃就吐。"
柳三娘的笑容变得勉强:"那...那我让厨房给您做点别的?"
"不必了,喝点茶就行。"秦怀川给自己倒了杯茶,余光扫向四周。书生似乎对这边的对话毫无兴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后厨的门帘微微晃动,好像有人正在偷听。
茶很香,但秦怀川只抿了一小口——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在这种地方,饮食必须格外小心。
"老板娘,昨晚那位喝酒的壮士去哪了?"他突然问道。
柳三娘的手指绞紧了红绸:"哦,马大胡子啊,他一早就结账走了。"
秦怀川点点头,心中却记下了这个疑点。他起身走向书生:"这位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书生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秦怀川这才注意到"他"没有喉结——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有何贵干?"书生的声音刻意压低,却仍掩饰不住女性特有的柔润。
秦怀川压低声音:"姑娘独自在这种地方,不怕危险吗?"
书生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恢复平静:"公子好眼力。在下苏挽晴,是个游方郎中。"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露出几根银针,"凭这个,自保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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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怀川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不像普通江湖人士:"在下秦川,是个商人。苏姑娘可曾听见昨晚有什么异常?"
苏挽晴摇摇头:"我睡得很沉。"她顿了顿,"不过,今早我检查过客栈周围,发现后院的沙地上有拖拽的痕迹,还有几滴血。"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警惕和怀疑。
夜幕再次降临,客栈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王富贵夫妇已经带着家丁外出寻找孩子,客栈里只剩下秦怀川、苏挽晴、柳三娘和几个伙计。风又起了,吹得门窗咯吱作响,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推搡。
秦怀川借口头疼早早回了房间,实则暗中观察。约莫子时,他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低语。悄悄推开一条门缝,他看见柳三娘和阿福提着灯笼往后院走去。
"今晚的肉不错,主人一定会满意。"柳三娘的声音飘上来。
"那个小崽子的肉嫩,做馅最好。"阿福的回应让秦怀川胃部一阵抽搐。
他等两人走远,迅速下楼,却差点撞上从阴影中闪出的苏挽晴。
"你——"
"嘘!"苏挽晴捂住他的嘴,温热的手掌带着淡淡的药香,"我跟他们一路了,后院有个地窖。"
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后院。月光下,那口白天见过的大锅还冒着热气,旁边堆著几块沾血的骨头。地窖入口藏在柴堆后面,被一把大铜锁锁著。
"让开。"苏挽晴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铁丝,几下就撬开了锁。
地窖里阴冷潮湿,血腥味扑面而来。秦怀川点燃火折子,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吐出来——墙上挂著几条人腿,案板上堆著内脏,角落里几个木桶里泡着疑似人头的物体。
"天杀的!"苏挽晴捂住嘴,脸色惨白。
秦怀川强忍恶心,检查那些"货物",在最里面发现了一个小箱子。打开后,里面整齐地码放著几十个木牌,每个上面都刻著名字和日期。
"这是...客人的名牌?"苏挽晴颤抖著拿起一个,"马大虎,三月初七...这不就是昨晚那个喝酒的壮汉吗?"
秦怀川翻找著,突然抽出一块:"王宝,四月初九...就是今天!"
两人对视一眼,?时明白了这家客栈的恐怖真相——这是一家黑店,专门杀害客人做人肉包子!
"我们得立刻离开,报官!"苏挽晴急道。
就在这时,地窖口传来柳三娘的冷笑:"两位客官,深夜来我厨房,可是饿了?"
秦怀川迅速将苏挽晴护在身后,?时从靴筒中抽出匕首。柳三娘站在地窖入口,身后是阿福和三个手持砍?的壮汉。
"大理寺办案!"秦怀川亮出腰牌,"尔等残害过往客商,罪证确凿,还不速速就擒!"
柳三娘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大理寺?在这荒郊野外,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也没用!"她猛地?下腰间红绸,露出一把细长的软剑,"阿福,关门打狗!"
阿福拉下地窖口的机关,一块铁板轰然落下,封死了出口。三个壮汉挥舞砍?冲上来,秦怀川推开苏挽晴,侧身避开第一?,反手将匕首刺入对方咽喉。
"躲到角落去!"他对苏挽晴喊道,?时迎上第二个敌人。
苏挽晴却没有听话,她从袖中甩出几根银针,精准地刺入第三个壮汉的眼睛。那人惨?一声,捂著脸倒地打滚。
柳三娘见状,软剑如毒蛇般刺向苏挽晴。秦怀川纵身一跃,用匕首格挡,金属相击迸出火花。
"没想到小娘子还有两下子。"柳三娘冷笑,剑招越发狠辣。
秦怀川虽然武艺高强,但地窖空间狭小,又要保护苏挽晴,渐渐落了下风。一个不留神,柳三娘的剑尖划过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浸透衣袖。
"秦公子!"苏挽晴惊呼,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砸在地上。一股刺鼻的黄烟瞬间充满地窖。
"闭气!"她拉着秦怀川退到角落。
柳三娘和阿福咳嗽不止,眼睛被熏得睁不开。秦怀川趁机冲上前,一脚踢飞阿福手中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开地窖门,否则死!"
阿福颤抖著指向墙上的拉杆。苏挽晴拉动机关,铁板缓缓升起。两人迅速冲出地窖,却发现院子里已经围了十几个手持武器的伙计。
"杀出去!"秦怀川咬牙道,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就在这时,客栈大门突然被撞开,一队官兵冲了进来。
"奉陇西节度使之命,查抄龙门客栈!所有人放下武器!"
柳三娘脸色大变:"不可能!主人明明打点好了..."
秦怀川抓住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将柳三娘制服。阿福见势不妙,转身要逃,被苏挽晴的银针射中膝盖,跪倒在地。
混乱中,柳三娘突然口吐黑血,狞笑道:"你们...永远找不到主人..."说完便气绝身亡。
秦怀川检查她的口腔:"牙齿里藏了毒囊。"
官兵首领走过来行礼:"秦大人,下官来迟了。"
"无妨,多亏你们及时赶到。"秦怀川转向苏挽晴,"苏姑娘,你没事吧?"
苏挽晴摇摇头,脸色依然苍白:"我没事...那些木牌上至少三十个名字,他们害了这么多人..."
秦怀川拍拍她的肩:"我们会为死者讨回公道。现在,得查查这位主人究竟是谁。"
官兵们在客栈搜出了大量财物和一本账册,上面详细记录了被害客人的信息和财物分配。令秦怀川震惊的是,部分财物标记着"送陇州府"的字样。
"看来这案子,比想象中牵?更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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