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夜的金陵城，灯火如昼。
秦怀川与苏挽晴随着人流漫步在秦淮河畔，两岸灯笼高挂，倒映在水中，宛如天上星河落入凡间。这是青瓷案后两人第一次一同出游，苏挽晴换了一身淡紫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在灯火映照下，眉目如画。
"听说今年灯会有盏千影灯，能照出人前世今生。"苏挽晴指著远处一座高台，"要不要去看看？"
秦怀川点头，两人挤过熙攘人群，来到高台下。台上悬挂著一盏巨大的灯笼，呈八面体，每面都绘著精细图案，在烛光映照下，那些图案竟如水般流动起来。
"这就是千影灯？"秦怀川眯起眼，"不过是光影把戏罢了。"
苏挽晴却神色凝重："不，这灯笼有古怪..."
就在这时，灯笼突然无风自动，剧烈摇晃起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只见灯笼其中一面渐渐浮现出一张人脸，那面容扭曲痛苦，嘴巴大张，似乎在无声尖叫。
"啊——"一个女子尖叫起来，"灯笼里有人！"
现场顿时大乱。秦怀川护住苏挽晴，同时高喊："大家冷静！不要推挤！"
灯笼继续晃动，那张人脸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皮肤上的纹理和细微血管。突然，"嗤"的一声，灯笼一面破裂，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是人皮！"苏挽晴捂住口鼻，"这灯笼是用人皮做的！"
秦怀川立刻命人封锁现场，并找到了制作这盏灯笼的老匠人胡三的住处。当他们赶到时，胡三已经死了——尸体悬挂在房梁上，全身皮肤被完整剥下，血肉模糊的身体在烛光下投下恐怖的影子。
"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苏挽晴检查尸体后说，"凶手手法极其专业，剥皮时人应该还活着..."
秦怀川注意到工作台上摊开一本册子，上面记录著这盏"千影灯"的制作过?。最后一页写着：
"灯影所需材料已齐，只欠东风。二十年血仇，今朝得雪。霓裳羽衣，终见天日。——影"
"霓裳羽衣？"秦怀川皱眉，"这是什么？"
苏挽晴脸色煞白："一种...失传的宫廷秘术。用特殊药水处理人皮，使其透明如纱，可制衣物或灯笼，据说能映出穿戴者的魂魄..."
"你怎么知道这些？"
苏挽晴避开他的目光："小时候听师父提起过。"
秦怀川没有追问，但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自从认识苏挽晴，她似乎对各种奇门秘术都了如指掌，这绝非常人所能。
离开胡三住处时，一个小乞丐塞给苏挽晴一张纸条。秦怀川假装没看见，但余光扫到上面写着"子时，老地方"几个字。
大理寺停尸房内，三具被剥皮的尸体并排摆放。
"加上胡三，已经是第三起了。"仵作报告，"手法完全相同：活着剥皮，失血而死。凶手精通解剖，每张人皮都完整无缺。"
秦怀川仔细查看尸体："三名死者有什么关联？"
"已经查明了。"差役递上卷宗，"二十年前，他们都曾在宫中当差。胡三是御用灯笼匠，王五是尚衣监太监，李七是浣衣局管事。"
"宫中..."秦怀川若有所思，"查查二十年前宫里有没有发生过与人皮有关的案子。"
苏挽晴正在检查从胡三处带回的人皮灯笼残片。她将碎片浸入一种特殊药水，碎片渐渐变得透明，上面浮现出细小的文字。
"这是..."她轻声念道，"永和十九年七月初七，霓裳羽衣成，赐死十二人..."
秦怀川走过来："发现什么了？"
苏挽晴迅速收起碎片："一种加密文字，需要时间破译。"
夜深人静，秦怀川假装入睡，果然看到苏挽晴悄悄起身，披衣出门。他保持距离尾随其后，见她来到城郊一处荒废的小院。
院内，一个白发老妇人正在等候。苏挽晴跪下行礼，老妇人抚摸她的头发，两人低声噷谈。秦怀川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时机未到...""...血债血偿...""...小心大理寺..."
突然，老妇人猛地抬头，直直看向秦怀川藏身之处："有客人。"
苏挽晴回头，与秦怀川四目相对，眼中满是震惊和...愧疚？
"秦大人..."她声音颤抖。
老妇人冷笑："这就是你信任的官差？"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粉末撒向空中，秦怀川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苏挽晴医馆的床上，头痛欲裂。苏挽晴守在床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对不起..."她递上一碗药，"婆婆不会伤害你，她只是...不信任官府。"
秦怀川没有接药："那老妇人是谁？"
"我...我的师叔。"苏挽晴低头，"她和我师父都是影门传人，精通皮影秘术。"
"影门？"
"一个古老门派，研究光影与人体的关系。霓裳羽衣就是影门的秘术之一，后来被朝廷强取..."苏挽晴声音越来越小。
秦怀川坐起身："苏挽晴，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苏挽晴沉默良久，终于抬头："我不是有意瞒你。影门弟子必须守秘，否则...生不如死。"她挽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一个奇怪的烙印，形如灯笼，"这是影印，每个弟子都有。若泄密，师门可凭此印千里追魂。"
秦怀川心头一震："所以人皮灯笼案..."
"与影门无关。"苏挽晴坚定地说，"这是复仇。二十年前，先帝为讨好宠妃，命人制作霓裳羽衣。十二名宫女被活剥人皮，其中就有婆婆的女儿...我的师姐。"
"那三名死者..."
"是当年的帮?。"苏挽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们亲手将师姐们绑上刑台..."
秦怀川握住她的手："复仇只会制造更多仇恨。告诉我真相，我帮你。"
苏挽晴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不及了...婆婆已经开始了回魂灯仪式。月圆之夜，十二盏人皮灯笼将照亮金陵城，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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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怎样？"
"所有参与当年惨案的人，都将看到他们最恐惧的东西...活活吓死。
秦怀川立刻派人调查二十年前的宫廷记录，但相关卷宗已被焚毁。唯一线索是一位退休老太监的回忆：
"霓裳羽衣...老奴记得。先帝宠妃柳氏想穿一件能映出月光的衣裳，就有人献上此术。十二名宫女...唉，那惨状..."老太监浑身发抖，"后来柳妃穿上那衣裳，当晚就疯了，说衣裳里的冤魂掐她脖子...没过多久，她就投井自尽了。"
"谁献的此术？"
"一个姓莫的术士，说是从什么...影门学来的。事发后他就消失了。"
秦怀川又问："除了已死的三人，当年还有谁参与此事？"
老太监想了想："尚宫周嬷嬷，侍卫统领赵大人，还有...对了，柳妃的贴身宫女锦绣，她后来出宫嫁人了，就住在金陵。"
离开老太监住处，秦怀川立刻去找苏挽晴，却见她正在收拾行囊。
"你要走？"
苏挽晴不敢看他："婆婆召唤，我必须去。回魂灯仪式需要影门血脉...我是最后一个完整传承的弟子。"
"所以你能解读人皮上的密文，能制作那些灯笼..."秦怀川恍然大悟，"你一直在帮那老妇人复仇？"
"不！"苏挽晴激动地说，"我只想查明真相，为师姐们讨个公道。但婆婆...她已经疯了。二十年的仇恨让她走火入魔，她要让所有相关者陪葬，包括无辜者！"
"比如？"
"柳妃的宫女锦绣，她当时只是奉命行事，而且试图救过一名宫女..."苏挽晴抓住秦怀川的手，"帮我阻止婆婆，求你了。"
两人决定分头行动：秦怀川去找锦绣，苏挽晴去劝老妇人收手。
锦绣住在城西一处普通民宅，已是两个孩子的齂亲。见到官差，她吓得面无人色。
"大人饶命！当年奴婢只是奉柳妃之命按住那些姑娘的手脚...奴婢偷偷放走了一个，真的！"
"放走了谁？"
"一个姓苏的小宫女，才十四岁，眉心有颗红痣..."锦绣哭道，"后来听说她被一个道姑救了，去了南方..."
秦怀川心头一震——苏挽晴眉心也有一颗淡淡的红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诡异的铃声，接着是孩子们的尖?。秦怀川冲出去，只见院中飘着一盏人皮灯笼，灯笼下站着那个白发老妇人。
"锦绣，还记得我吗？"老妇人声音阴冷，"当年你按住我女儿时，她求你放手，你是怎么说的？忍忍就过去了..."
锦绣瘫软在地："莫...莫姑姑..."
老妇人——莫姑姑——举起灯笼："今晚月圆，该你还债了。"
秦怀川拔刀挡在锦绣身前："住手！她当年放走了一个宫女，罪不至死！"
"放走？"莫姑姑冷笑，"那孩子被他们折磨得半死，虽逃出宫去，没过两年就...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连她女儿也保不住。"
"她女儿？"
"就是你以为单纯善良的苏姑娘。"莫姑姑讥讽道，"她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查案方便。你以为她真在乎什么公道？她要的是血债血偿！"
秦怀川如遭雷击，但很快镇定下来："不，苏挽晴不是这样的人。她若真要复仇，早有机会动手。"
"愚蠢！"莫姑姑厉声道，"今晚子时，十二盏人皮灯笼将在金陵十二处同时亮起，所有相关者都将看到他们最恐惧的景象...包括你，秦大人。"
她撒出一把粉末，秦怀川急忙闭气，但仍感到一阵眩晕。等烟雾散去，莫姑姑和灯笼都已不见，只留下瑟瑟发抖的锦绣一家。
子时将至，金陵城却异常安静。
秦怀川调动所有差役，分头搜寻人皮灯笼的踪迹。他自己则直奔城中最高的钟楼——那里是俯瞰全城的最佳位置。
登上钟楼，眼前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金陵十二个方位，各有一盏青色灯笼缓缓升起，排成一个诡异的阵型。灯笼发出的不是普通的暖光，而是一种冰冷的青焰，照得周围的建筑都蒙上一层鬼气。
"回魂灯阵..."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秦怀川转身，苏挽晴站在楼梯口，一袭白衣，眉心红痣鲜艳如血。她手中也提着一盏小灯笼，里面跳动着青色火焰。
"你..."
"我是苏影，影门最后一代传人。"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齂亲是当年逃出宫的苏宫女，被莫师叔救下后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我被送到南方学艺，二十年来只为这一天。"
秦怀川握紧刀柄："所以一切都是谎言？"
"不全是。"苏影——曾经的苏挽晴——摇头，"我对你的信任是真的。正因如此，我才来阻止这场杀戮。"
"什么意思？"
"回魂灯阵一旦完成，不仅仇人会死，整个金陵的百姓都会看到恐怖幻象，轻则疯癫，重则丧命。"她举起手中灯笼，"这是主灯，只有影门血脉能控制。我要在阵法完成前吸收所有怨气，但...代价很大。"
秦怀川心头涌起不祥预感："什么代价？"
"魂飞魄散。"苏影微微一笑，"不过没关系，我本就是为复仇而生，如今能为救人而死，也算...赎罪了。"
不等秦怀川阻拦，她已点燃主灯。青色火焰猛地窜高，分成十二道火线，向远处的灯笼射去。那些灯笼剧烈摇晃起来，里面传出凄厉的哀嚎。
苏影站在火焰中央，白衣猎猎，面容平静。秦怀川想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别过来。"苏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告诉婆婆...我原谅她了。"
十二盏灯笼同时炸裂，无数青色光点升上夜空，如同逆行的流星。苏影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风中。
主灯"啪"地掉在地上，火焰熄灭。秦怀川跪倒在地，手中只抓住一片白色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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